第五十七章(1 / 2)

兩匹戰馬勢均力敵, 無論體力還是速度, 都是不相上下。

畜場眾人聞聲趕來,看到眼前情形,顧不得驚訝,第一反應就是取來套馬索,準備事有不對,立刻強行將二者分開。

魏悅和李當戶各自拉緊韁繩,雙腿夾緊馬腹,抓住戰馬人立而起的時機, 雙手陡然施力。噅律律的嘶鳴傳入耳畔,戰馬被迫調轉方向,錯身分開, 前蹄踏在地上,口鼻噴出白氣。

隨行的騎士陸續趕到, 見到熟悉的一幕, 臉上儘是無奈。

不是他們有意拖延, 而是魏悅二人的坐騎實在太快,撒開蹄子向前跑, 普通戰馬根本追不上。加上兩人的坐騎都是頭馬,撕咬在一起時,氣勢著實驚人,自己的坐騎根本不願意靠近, 再拽韁繩都沒用。

這些時日以來,兩匹戰馬幾乎是見麵就開打, 連踢帶咬,不分出勝負誓不罷休。

幸虧二者實力相當,又有魏悅和李當戶在一旁,受傷的情況的確有,卻都是些小傷,不會傷筋動骨,過一夜又會活蹦亂跳。

兩匹戰馬被分開,趙嘉讓少年和孩童們散去,單手一撐躍過圍欄,快步走到魏悅跟前。

“見過三公子。”趙嘉拱手,視線轉向一旁的李當戶,問道,“未知這位公子是?”

他心中隱約有了答案,隻是還需要驗證。

不等魏悅說話,李當戶利落地翻身下馬,笑道:“隴西李當戶,家君上郡太守。”

“見過李公子。”趙嘉再次拱手。

“無需多禮。”李當戶上前兩步,仔細打量著趙嘉,突然用力拍上趙嘉的肩膀,道,“我在上郡時就聽主簿提及,馴牛之法、新犁和耬車都是好東西,君有大功!”

“李公子謬讚,馴牛之法古已有之,嘉是從前朝農書中尋得。新犁和耬車為匠人所製,嘉僅是略微提及,實不敢居功。”

定定地看了趙嘉一會,李當戶神情古怪,突然冒出一句:“果然是和阿悅一起長大的。”

趙嘉愕然抬頭。

這話怎麼說?

魏悅把韁繩交給魏武,對趙嘉笑道:“阿多無需在意,當戶是在誇你。”

誇獎?

趙嘉看著魏悅,腦子裡轉過幾個彎,莫名冒出一個念頭:魏三公子除了天然黑,是不是還有點那啥的特性?

李當戶長在軍中,性情爽朗,絲毫沒有貴人架子,和軍伍青壯都能打成一片。簡單寒暄之後,由趙嘉帶著參觀畜場,看過此行帶回的牛羊駱駝,又走到孩童和少年練習射箭的場所。

拔-出幾支草人上的木箭,掃一眼靶子上留下的痕跡,李當戶轉過身,對抱著弓箭的衛青笑道:“這是弋弓,還不能拉強弓?”

依趙嘉的吩咐,少年和孩童多已離開,衛青和趙破奴暫時留下,清理地上和靶子上的木箭。他們熟悉趙嘉,也見過魏悅,對李當戶卻很陌生。聽其開口詢問,下意識看向趙嘉。

“阿青年紀還小,隻能開弋弓。破奴已經能開牛角弓。”趙嘉一邊對李當戶解釋,一邊示意衛青和趙破奴上前,當場試射幾箭。

李廣箭術超群,有百步穿楊之能。李當戶身為李廣的長子,儘得其真傳。如能得其指點一二,衛青和趙破奴都將獲益匪淺。

此外,如果衛青能得李當戶指點,彼此混個臉熟,或許能讓曆史試著轉彎,避免發生李敢刺傷衛青,又被霍去病殺死的糟心事。

“手臂要穩。”

見過衛青和趙破奴開弓,無需趙嘉開口,李當戶就走到兩人身邊,大手拍了拍他們的背,指點射箭要領。

“知曉要領不夠,還需勤練。”李當戶惜才,從馬背取下強弓,後退三十步,親自為趙破奴和衛青示範。

弓弦拉滿,箭矢如流星射出。力道強至穿透靶心,半截箭身現出靶後。

衛青和趙破奴走到靶子前,將箭矢-抽-出,看著靶心留下的痕跡,想到終有一日自己也能開這樣的強弓,不由得心頭一片火熱。

“爾等皆有天分,隻要勤懇,箭術必然超群。”李當戶收起強弓,對兩人笑道。

衛青和趙破奴對視一眼,敬聲應諾。

等兩人抱著木箭離開,趙嘉向李當戶道謝。

“不過舉手之勞,君太過客氣。他們本就有天分,埋沒實在可惜。”李當戶擺手笑道,“君箭術如何?”

趙嘉笑了笑,拿起牛角弓,站到李當戶之前的位置,連續射出三箭。做不到穿透靶子,同樣箭箭正中靶心。

觀察趙嘉射箭的習慣,李當戶道:“受過阿悅指點?”

“確是。”趙嘉頷首。

魏悅手把手教他寫字,同樣手把手教他射箭。雖說之後跟著虎伯學習,最初形成的習慣總是改不了,熟悉之人一眼就能看出。

“阿悅的箭術確實不錯,同我隻差一點。”李當戶舉起右手,比出一個指節的距離。

魏悅挑眉看向李當戶,搖搖頭,笑而不語。

李當戶雙臂環胸,揚起下巴道:“不服氣?當年你在演武場輸給我,阿翁和魏使君都是見證。”

“那是十歲時的事。”魏悅道。

李當戶家學淵源,幼時的玩具就是弓箭,還有親爹這個外掛,在同齡人之中一直是佼佼者。相比之下,魏尚更喜歡用刀劍砍殺,十歲的魏悅劍術可以碾壓,比起射箭,的確不是李當戶的對手。

“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和年歲無關。”李當戶咬定不鬆口。

“再比一次,如何?”魏悅彎起眉眼,氣質愈發溫潤。

“甚合我意!”李當戶咧嘴。

李廣時常調任,從西到東,幾乎將漢朝邊郡太守做個遍。自十歲之後,兩人見麵次數逐漸減少,難有切磋的機會,僅有的兩三次,基本都是平手,李當戶一直懷疑魏悅沒用全力。

之前想比試馬戰,結果兩人的刀鋒還沒對上,坐騎先打在一起。如今比騎射,不需要戰馬對衝,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趙嘉知道魏悅的箭術,方才又看到李當戶開弓,對這場切磋也是滿懷期待。當下喚來青壯,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一片草場,陸續立起二十多麵草靶,供兩人比試之用。

“這樣難免無趣。”李當戶走過來,指指遠處的靶子,說道,“多立幾麵,距離再遠些,我和阿悅分左右一同開弓,如何?”

魏悅頷首,對趙嘉道:“阿多,庫中可有木板?令人製成箭靶,立到三百步外。”

“三百步?”趙嘉頓了一下。

這樣的距離已經接近牛角弓的極限。

所謂的極限,並非指弓箭不能射得更遠,而是超過這個距離,箭矢的準頭會變差,很難準確擊中目標,殺傷力也會隨之大幅度減弱。

不過魏悅既然這麼說,自然有相當把握,李當戶沒有反對,證明對他同樣不是問題。趙嘉轉過身,讓青壯去庫房裡取木板,依魏悅的要求製成靶子,每隔五十步立下一塊。

期間李當戶不斷要求再遠,青壯扛著靶子繼續向前,從兩百步、三百步到三百五十步,距離越來越遠,靶麵越來越小,最後兩個直接立在四百步外。

靶子立好,青壯立刻向左右散開。

得知魏悅和李當戶要比試騎射,畜場眾人陸續圍了過來。連附近放羊的孩童都被吸引,趕著羊走到圍欄邊,雙臂掛在欄杆上,踮腳向前觀望。

趙信和公孫敖幾個圍住趙破奴,阿麥和阿稚等童子聚在衛青身邊,聽兩人講解從李當戶處學到的射箭要領。

講到一半,突然聽到喧鬨聲,阿穀用手指著前方,大聲道:“等下再講,三公子和李公子要比騎射!”

少年和童子們紛紛站起身,爭搶著爬上木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