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2)

戰馬的嘶鳴聲中, 趙嘉忘記了思考, 依靠本能策馬前衝,不斷地揮舞短刀,斬殺麵前的敵人。

有匈奴的刀鋒劃過手臂,趙嘉竟然感覺不到疼,而是赤紅著雙眼,反手一刀砍斷對方的手腕,手臂順勢向前一遞,將刀紮進對方的胸口。

胡騎的數量是漢人的數倍, 哪怕眾人奮力拚殺,不惜以命換命,畜場東西兩側的防線還是接連被碾碎。

匈奴騎兵呼嘯著推倒圍欄, 衝進畜場。

趙嘉滿目儘是血紅,卻無論如何衝不出胡騎的包圍, 隻能眼睜睜看著匈奴人揮舞著骨朵和短刀, 策馬衝向羊圈和木屋。

衛絹推開木窗, 看到衝進畜場的匈奴人,臉上不見絲毫恐懼。身後傳來衛嶺長子的掙紮和斥罵聲, 少女僅是微微側過頭,嘴角掀起一絲冷笑,繼而從木架上取來短刀弓箭,交給屋內的傷者。

“匈奴人進來了。”少女表情平靜, 語氣淡然,哪怕馬蹄聲越來越近, 也沒有半點慌張。

受傷的青壯撐起身,接過弓箭短刀,試了試手中的力氣,對少女道:“屋下的地道通向畜場外,把阿青幾個找來,帶著他們從這裡出去。我們還能撐上片刻,足夠你們離開。”

聽到有逃生的途徑,衛嶺的長子麵露喜色,迫不及待就要站起身。結果剛有動作,腿上的傷口就開始流血,當即慘叫一聲坐回地上。想到傷口的由來,看向衛絹的雙眼滿是恨意。

衛絹搖搖頭,對青壯道:“阿青幾個能護著自己,我有其他事做。”

“什麼?”

“郎君之前同熊伯商議,一旦畜場被破就立即點火。”衛絹站起身,一邊說一邊走到牆邊,翻出用粗布和木杆製成的火把。粗布浸過羊脂,極易點燃。

“這裡起火就能傳出警訊。城內和要塞無法派兵,至少能讓遠處的村寨裡聚知曉,匈奴人已經殺到郡內。”

“你會死的!”青壯沉聲道。

“我不會。”衛絹淺笑。她還等著阿敖來向阿翁求親,等他來娶她,她絕不會死。

少女話落,將火把插到一邊,從角落抬起一隻陶罐,砸碎在屋門前。

匈奴人距木屋越來越近,衛嶺的長子設法弄斷繩索,猛地推開少女,不顧腿上的傷,衝出木門大吼道:“我願降匈奴,不要殺我!我知牛羊圈,我知道糧食藏處,我可以帶路……”

青年叫嚷到中途,突覺背後一陣灼熱,轉頭看去,發現衛絹正滿臉冷笑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火把熊熊燃燒,正如自己身上的短褐。

“啊!”

青年發出慘叫,就地翻滾,拚命想要壓滅身上的火焰。

可惜他越是翻滾,火就燃燒得越旺,橘紅的火迅速蔓延成線,很快在木屋前形成一道屏障。戰馬受驚,胡騎拽住韁繩,硬是無法衝過來。

衛絹手持火把走出木屋,在胡騎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將火把擲上屋頂。

“殺了她!”帶隊的什長大聲下令。

胡騎紛紛張弓,青壯卻快他們一步,箭矢由火牆後飛出,胡騎接連落馬。

火焰升起,向外傳出警訊,卻擋不住匈奴的鐵蹄。

熊熊大火中,衝過圍欄的胡騎越來越多。

衛青帶著阿稚幾人藏在大車後,遇有胡騎經過,立刻拉開弋弓,不射人,專射馬。弋弓雖弱,箭頭上卻塗著-毒,隻要射中馬腿,不出兩息戰馬就會發狂,胡人被甩到地上,不摔死也會被瘋馬踏死。

借大車和木屋遮掩,孩童們陸續殺死五名胡騎。然而,比起衝進畜場的匈奴人,這點數量實在是杯水車薪。

“阿青,怎麼辦?”阿稚擔憂道。

西側的防線已經徹底崩潰,虎伯熊伯都是生死不知。趙嘉被胡騎包圍,同樣生死難料。孩童們同長者失散,沒了主心骨,心神不定,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彆慌,跟我來。”衛青抓緊弋弓,另一隻手牽住同伴,“咱們熟悉這裡,想辦法躲藏,繼續殺胡寇!”

“不去地道嗎?”一名童子小聲道。

“不去。”衛青斬釘截鐵,“如果離開畜場,沒遮沒擋,又沒有長者,咱們都活不過今日!”

童子們本能的相信衛青,跟著他在木屋和羊圈之間穿梭。

衛絹丟儘手中的火把,木屋內的青壯皆已戰死。有胡騎策馬衝過火牆,身體一側,就要將她拽上馬背。

衛絹後退半步,手中的短刀猛然揮出。縱然沒有砍斷胡騎的手腕,也成功將對方逼退。

胡騎哇哇大叫,不再想著抓人,揮舞著短刀就要將衛絹殺死。不等刀鋒落下,兩支木箭同時襲來,一支穿透胡騎的脖頸,另一支正中他的左眼。

“阿絹!”

衛川和衛嶺的婦人衝到近前,前者拉住衛絹,確認她是否受傷;後者仔細搜尋地上的屍身,似乎在尋找什麼。

“阿兄死了。”衛絹對嶺婦道。

“死了?”婦人先是一愣,麵孔浮現悲色,繼而想起衛嶺之前所言,問道,“可是同匈奴戰死的?”

“是。”衛絹垂下眼簾。

“好。”婦人沉聲道,“這樣就好。”

三人彙合到一處,很快又同兩名婦人相遇,繼而找到藏在大車後的衛青幾人,由最熟悉畜場的婦人帶路,穿過倒塌的木屋,尋機射殺匈奴人。

畜場東側,趙信揮刀斬殺一名胡騎,和公孫敖背對背,大口喘著粗氣。

趙破奴距兩人不遠,揮舞著一把從匈奴百長手中搶來的骨朵,身上儘是噴濺的鮮血,喉嚨裡發出咆哮,神情異常凶狠。

“這樣下去不行。”趙信再次揮刀,逼退胡騎的進攻,對公孫敖道,“阿敖,郎君受傷了,恐怕支撐不了多久。我引開那些匈奴人的注意,你想法把郎君救出去!”

“你要怎麼做?”公孫敖問道。

“我會匈奴話,我假意投降,說我知道糧食和絹布藏在哪裡,然後想辦法靠近,殺了那個戴牛骨盔的!”趙信狠狠咬牙。他知道這麼做很危險,無論成功與否,他都不會有生路。但在這一刻,他沒有彆的選擇。

他曾經發過誓,這條命是趙郎君的。上天為證,他必須兌現自己的誓言!

“阿信,我和你一起去!”趙破奴砸斷一個胡騎的手臂,肩膀上穿入一枚骨箭。少年眼也不眨,直接將箭尾折斷,任由肩頭留在身上,繼續揮舞著骨朵,凶狠砸向周圍的敵人。

“好,一起,叫上阿蠻和阿方……”話說到一半,趙信突然停住,隻因話中的少年都死在匈奴人手裡,屍體已經被馬蹄踏成肉泥。

一起結伴在草原流浪,一起被趙嘉從烏桓人手中救下,現如今隻剩下他和趙破奴兩個。

趙信用力搖頭,揮去腦中的雜念,握緊兵器,就要開口大叫。

不承想,一陣號角聲突然傳來,交戰雙方都是一驚,循聲望去,黑壓壓的長龍由南而來,綿延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