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2 / 2)

伊稚斜給出的理由是,丁零戰車不方便調頭,前方沒有要塞,帶著反而累贅。至於駱駝騎,主要是提防漢軍從身後追來。

實際上,這是他提前留的後手,一旦遭遇漢軍埋伏,這支後軍將是撕開包圍圈,接應大軍的關鍵。

丁零人不斷揮動韁繩,拉車的駿馬撒開四蹄,衝向防守-穀-口的漢軍。

駱駝騎奔馳在車陣之後,嘴裡發出陣陣怪叫。作為歸降匈奴的月氏部落,他們逐漸被匈奴同化,凶狠、好戰早已經刻進骨子裡。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上一刻,匈奴大軍被困在山穀,隨時可能葬身火海;下一刻,匈奴人斬殺彆部扈從,不惜代價衝出山穀,和留下的戰車、騎兵兩麵夾擊,竟要吞下數萬漢騎。

“列陣,兩麵衝鋒。”

代郡太守李息為材官將軍,主持調度山穀中的伏兵。並親率代郡騎兵阻截-穀-口,截斷匈奴後路。

遇到匈奴後軍,李息全無半分急色,命親兵吹響號角,四萬漢騎分開,主力隨他阻截匈奴,餘者由魏悅、李當戶率領,迎擊飛馳而來的戰車和駱駝騎。

雲中騎和上郡騎兵奉命阻截後軍,羽林騎則追隨李息,截殺山穀內衝出的匈奴。

命令下達之後,漢軍將領背負戰旗,取代金鼓指引。漢騎如潮水分開,在蒼涼的號角聲中,策馬衝向對麵強敵。

雲中騎和上郡騎兵作為鋒頭,來不及張弓,騎兵紛紛舉臂,擊出藏在護臂下的手-弩。

弩矢平行飛出,馭車的丁零人來不及躲閃,紛紛中箭栽倒。控馬的韁繩仍纏在臂上,隨著倒下的屍體一同拉緊。

戰馬突然受縛,先後有數輛戰車偏離方向,在奔馳中,撞——向旁側的車輛。拖曳的韁繩糾纏到一起,戰馬因痛楚哀鳴陣陣,頃刻間陷入暴躁,揚起前蹄,人立而起。

車陣前方一片混亂,後至的戰車無法減速,馭車的丁零人滿麵扭曲,發出驚恐大叫,掌心勒出血痕,仍控製不住去勢,隻能眼睜睜看著兩側的景物飛速後退,連車帶馬撞上前方的障礙。

猛烈的-撞-擊-過後,戰馬重傷倒地,頭骨碎裂。血沫飛濺開。

馭車的丁零人被飛濺的碎木紮穿喉嚨,向後飛去。視野發生顛倒,落地時,頸骨受力折斷,甚至沒能發出慘呼,一切便歸於黑暗。

丁零車陣被破,漢騎順勢前衝,縱馬掠過車旁,手中長兵橫掃。車上的丁零人來不及反擊,一個接一個被掃落。

魏悅、李當戶策馬在前,漢騎緊隨在兩人身後,不需要軍令,輕鬆變換陣型,如兩柄鋒利的彎刀,切碎丁零人的車陣。其後繼續加速,殺向車陣後方的駱駝騎。

在邊騎麵前,貌似不可一世的丁零車陣變得不堪一擊。

“沒用的東西!”

駱駝騎鄙夷丁零人的無用,見漢軍騎兵衝出車陣,紛紛揚起兵器,借高度優勢,斬向漢騎頭顱。

邊軍坐騎多為匈奴馬,再是健壯高大,也無法同駱駝比肩。

月氏人高出漢騎一截,除非用長矛,否則很難一刀斃命。

第一次衝鋒,漢騎吃了不小的虧,駱駝騎則戰意高漲,刀鋒指向對手,仿佛在說:凶名傳遍草原的漢騎也不過如此。

“散開,開弓,先殺駱駝!”魏悅甩掉長刀上的殘血,對所部下達命令。

李當戶同時做出決斷。

邊騎立即執行命令,不再正麵衝鋒,轉而采用高鞍馬鐙出現之前,漢軍騎兵最擅長的作戰方式,遊-擊-騎-射。

借助戰馬靈活機動,邊軍甩出兩條長弧,在駱駝騎外圍跑動,行進間開弓射箭,不-射-人,專門瞄準駱駝。

一旦漢騎跑動起來,駱駝騎就有些及不上對方的速度,甚至被帶著繞圈。

連遭幾波箭雨,明知漢軍的打算,月氏萬長卻是無可奈何,情急之間,壓根想不出太好的對策。隻能采用最笨拙的辦法,犧牲一部分騎兵,拖慢漢軍的速度,再以主力衝上去搏殺。

這樣做的結果是,駱駝騎損失減少,卻也錯過戰機,沒能完成伊稚斜的計劃,自然無法衝開漢騎封-鎖,接應單於大軍。

駱駝騎被阻截時,衝向-穀-口的匈奴大軍也遭遇麻煩。

匈奴人拚命,漢軍同樣在拚命。

李息身為主將,親自衝鋒搏殺,借以激勵麾下。代表李息的大旗出現,漢軍的士氣漸漸壓過匈奴,山穀內外喊殺聲震天。

勝利的天平正向漢軍傾斜,突然之間,冷風驟起,天空烏雲密布。

看到被雲遮住的天空,接住從天而降的雨水,軍臣單於仰天大笑,持刀高喝:“上天眷顧匈奴,匈奴勇士戰無不勝,殺光這些漢人!”

雨水傾盆,穀中烈焰不斷減弱,終至熄滅。

匈奴人戰意沸騰,彆部扈從都變得瘋狂。

“不能讓他們出去,隨我殺!”

趙嘉當機立斷,以步卒列陣,如猛虎下山直撲胡騎。遇到當頭砸下的骨朵,以護臂上的圓盾擋住,同時長刀上挑,馬背上的胡騎被-貫-穿-側腹,慘叫著跌落在地。

馮縣尉攥緊長刀,二話不說,緊隨趙嘉腳步,率軍衝入戰場。

雨越下越大,晚秋的邊地,這樣的大雨極其少見,很可能預示又一場天災。

但在這一刻,無論漢軍還是匈奴,都無暇關注天候。

山穀內外,交戰雙方如同殺紅眼的凶獸,凶猛地撕咬在一起。不將對方斬於刀下,廝殺絕不會停止。

鮮血彙成溪流,浸入大地,雨水衝刷亦是無用。

從高處俯瞰,整片山穀都被染紅,如同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