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2 / 2)

胡騎未曾提防,沒能抓牢韁繩,當即飛了出去,落在漢軍的槍矛之上。血順著木杆滑下,胡騎被擎在半空,咽下最後一口氣。

“陷坑!”

遇漢軍列陣卡住生路,匈奴人的注意力全在破陣之上,包括伊稚斜在內,根本未能想到,漢軍會在陣前設置陷阱。

“衝過去!”

沒時間猶豫,軍臣單於下令前鋒不減速,用戰馬和人命去踏平陷坑,衝破戰陣。

嗚——

號角聲再起,接戰伊始,匈奴人就變得瘋狂。

不計損失,不惜性命。

衝出去得生,困在原地隻能等死!

漢軍的戰陣一度岌岌可危,前排的壯士儘已殞命。弓箭手-射-空箭壺,撲過來頂住盾牆。一人頂不住,那就兩人、三人,隻要盾牆不倒,戰馬無法加速衝鋒,就能助同袍殺死更多敵人!

漢軍和匈奴展開鏖戰,連續三日,山穀徹底被血染紅。不是鮮紅,而是深紅近黑,一層層疊加,呼吸之間,都能嘗到腥甜的血腥味。

趙嘉不記得自己戰了多久,也不記得自己殺死多少敵人,他隻是本能、機械地揮刀。遇到刀柄被血浸透,就從絮衣上撕下一條,將長刀牢牢綁住手上,繼續進行搏殺。

並肩戰鬥的同袍一個接一個倒下,有熟悉,有陌生。這一刻都倒在血泊中,至死仍同敵人絞殺在一起。

“郎君,小心!”

趙嘉砍傷一個落馬的匈奴,刀嵌在對方的肩骨中。兩名匈奴趁機襲來,骨朵攜著勁風,砸向趙嘉後背,短刀閃爍寒光,直襲他的側腹。

趙破奴和衛青同時示警,卻被敵人拖住,根本來不及救援。

趙信拚著被砍傷胳膊,硬是架住骨朵,讓趙嘉能擋開短刀,順勢解決偷襲的敵人。

“左臂可還能動?”趙嘉同趙信背靠背,一邊揮刀,一邊問道。

“能動,無礙。”趙信無暇包裹傷口,任由鮮血流淌,借痛楚刺激,更加凶狠地衝向對手。

戰鬥持續到現在,死在趙嘉刀下的匈奴成倍增加。可無論他如何拚命,敵人的數量似乎始終未曾減少。

陷入這樣的戰場,麵對這樣的敵人,想要取得最終勝利,必須比對方更加凶狠,更加瘋狂。若是心理承受能力稍弱一些,不戰死也會當場崩潰。

“殺!”

趙嘉握緊長刀,告訴自己不能停,必須殺下去!體力瀕臨極限,撐不過去,擺在麵前的僅有死路一條!

李息坐鎮邊陲多年,屢經戰事,知曉士兵疲憊,卻沒有下令後撤,反而下達進攻的命令。

匈奴一批又一批衝向穀-口,一批又一批倒在衝鋒的路上。

屍體堆成山,後來者踏著戰死者鋪成的道路,繼續瘋狂前衝。

數日之內,伊稚斜和於單輪番發起進攻,作為鋒頭,兩人皆已負傷。漢軍的戰陣久攻不下,匈奴士氣開始動搖,饒是胸有韜略的伊稚斜,竟也現出幾分焦躁。

“匈奴的勇士,隨我衝!”

就在這時,軍臣單於的聲音忽然響起。

象征單於的鷹雕高高舉起,不再雄壯的大單於發出高喝,一馬當先,率領王庭精銳猛撲向漢軍戰陣。

“護衛大單於!”

鷹雕下,匈奴人如潮水聚集。

瘋狂的騎兵,狂吼著向前衝,哪怕被長矛穿透,仍獰笑著揮刀,不惜一切也要帶走麵前的對手。

戰陣岌岌可危,哪怕漢軍用命,仍從外層開始崩潰。

“擋不住了。”

李息表情嚴峻,令親衛擊鼓。

軍臣單於即將衝過穀-口,李息長矛平舉,親自率軍迎戰。

曹時和韓嫣領命,同五原、定襄騎兵一道發起突襲,截斷衝出山穀的匈奴。魏悅和李當戶分兵,後者阻截剩餘的駱駝騎,前陣調兵回援,助大軍阻截敵軍。

“殺!”

兩萬王庭精銳,仿佛兩萬部殺-戮-機-器,一路踩著漢軍和自己人的血,護衛軍臣單於衝出山穀,加速向北奔去。

李息被右賢王和右穀蠡王夾擊,負傷落馬。非是親衛拚死,恐將隕落當場。

曹時眼底布滿血絲,臉上不見半點興奮,甲胄儘被鮮血覆蓋。

韓嫣騎在馬上,雙眸看不出半點情緒,手中長刀卷刃,取下背上牛角弓,用弓弦絞住敵人的脖子,旋即彎腰,拔-起斜-插-在地的長矛。

衝出山穀的匈奴越來越多,李息按住腹部的傷口,果斷下令,不去管衝出來的匈奴,集中兵力堵住缺口,將裡麵的胡騎全部留下!

知曉漢軍截斷身後,軍臣單於沒有回頭,王庭四角也是一樣。

十四萬大軍南下,赫赫揚揚,粉碎邊郡要塞。

結果一場埋伏戰,大軍損失慘重,衝出包圍的不到八萬。打開的缺口又被合攏,剩下的胡騎或許能逃出生天,或許不能。

對匈奴來說,從冒頓單於以來,這樣的慘敗屈指可數。

見識過漢軍的凶狠,從軍臣單於以下,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儘速奔回草原,積蓄實力,他日再次南下,必要一雪前恥!

可惜匈奴人並不知道,衝出山穀,不意味著真正脫離危險,就在前方不遠,還有魏尚和李廣親率的大軍在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