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說不清緣由的,柯鴻雪因這逐空而來的一眼有些心虛。

但他究竟是柯寒英,那點心虛微不足道轉瞬即逝。他笑著上前,自然寒暄:“學兄這是剛從藏書樓回來?”

學府藏書樓共有七層,全大虞的書幾乎都聚在了這兒,單是柯家就往裡捐了一多半。長明燈夜夜亮著,總有睡不著覺或者用功的學子會去那挑燈夜讀。

沐景序先是點了下頭,而後視線偏倚,朝他來時的方向望了一眼,鼻翼微微聳動,嗅著空氣裡若有若無的甜酒清香,眉心略皺了一下。

柯鴻雪太熟悉這種表情。

掌院偶爾會這樣看他,爺爺有時也會這般凝視。

——那幾乎是一種天然的長者對於小輩的壓製,本能地想要訓誡,卻又因各種各樣的原因壓了回去的神情。

但沐景序憑什麼呢?

同窗而已,又不是他真正的兄長。

換做旁人,對柯鴻雪露出這種情緒的一瞬間就會分道揚鑣,日後再無交集。

可大概自己先在心裡冒犯過這位學兄兩次,柯鴻雪對他有異於常人的寬容,意識到這樣清冷高貴的才子大約不願與自己這般荒唐浪蕩的人為伍,隻是揚起唇微微笑了一下,稍稍點頭告彆,就要往自己廂房走去。

與沐景序錯身相過的時候,他從這人方才站立的視角望過去,恰好看見自己出門前未關閉的窗,以及窗下一副未做完的畫,正和森森白骨相對。

啊……嚇到他了啊,難怪在這站著。

柯鴻雪這樣想著,腳步微頓,剛想解釋,就聽沐景序開了口,聲如清泉擊玉,涼薄冷漠:“學府何時開了仵作課程,學弟為何將頭骨放在臥房之中?”

冷到了極致,當下想要告歉的修養霎時煙消雲散。

柯鴻雪轉身,凝眸望向沐景序,眼中是外人難得一見的冷意森然。

春雷陣陣,卻始終落不下一場雨來,蟲子在草叢叫囂。風起過,落花飄零。

他說:“我是他的未亡人,緣何不能將他留在廂房內?”

“學兄是否管得太寬了一些。”柯鴻雪聲音很冷,蘊著無法忽視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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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下起了雨,沐景序忍著渾身上下有如蟻噬一般的疼痛起身,點了蠟燭找到藥,就著爐子上溫著的水喝了下去。

其實沒多少好轉,疼了這許多年,身體早就產生了耐藥性。

縱是再好的藥材,被他吃進去,也不過是泥牛入海,聊勝於無罷了。

這樣的疼痛在夜裡尤甚,他以前習慣於品著痛意謀劃將來。

在這世上的每一天都是偷來的,全都踩著屍骨與血淚,沒任何道理不走一步看百步,將每一寸光陰都用到最合適的事情上。

可今夜那些所謂國仇家恨、所謂複仇大計,一件也鑽不進腦袋裡。

他曾設想過與阿雪的重逢。

隻是那些設想,在骨骼劇痛的夜裡,在寒風凜冽的雪中,在刀光劍影的噩夢下。

委實……算不上多好的久彆重逢。

是以真正踏進臨淵學府的那一刹,設想與現實重疊,近鄉情怯,沐景序並未著急忙慌地找上去。

他以最合適的身份入了學府,又以最恰如其分的名次搬進了阿雪的院子。

時間足以改變一切,五年的光陰這樣長,他猜到記憶中的那個雪人該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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