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第20章

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琴曲是最尋常的一種,自古以來多少文人雅士以禮樂相和,沐景序不可能不會。

況且《關雎》本身就是啟蒙曲之一,詩三百第一首是它,君子學琴,必學的曲目也有它。

臨淵學府中每個人都會彈,區彆不過是曲樂流不流暢、技藝純不純熟而已。

柯鴻雪將花枝遞到沐景序手邊,唇畔笑意不落,等他回答。

沐景序卻皺了皺眉,餘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柯鴻雪身後那一群下了課不離開、在這看戲的同窗:“不會。”

“……”柯大少爺臉上笑意霎時僵住。

沐景序當沒看見,轉身問方才與他合奏的青年:“我們走吧。”

徐明睿收好琴譜,衝柯鴻雪點了下頭:“借過。”

柯鴻雪差點氣死。

他愣了片刻,低下頭輕輕笑了一聲,眸中浮現出一抹厲色,透著幾分若隱若現的瘋勁兒。

緩了一會兒他轉過身喚:“學兄,等我一起!”

沐景序已經快離開琴室,柯鴻雪敏銳地看見他背影有一瞬間的停頓,心底湧上來的破壞欲才稍稍消下去一點。

哪怕沐景序隻停頓了那一刹那,之後依舊步伐不疾不徐地向前走著,卻已足夠柯鴻雪壓下去所有負麵情緒。

他快步追過去,先笑著向徐明睿拱手打了個招呼:“柯寒英,竹段甲班。”

“我認得你。”徐明睿道,“徐明睿。”

方才在琴室沒仔細看這人長什麼樣,這時站在日光下,柯鴻雪視線一寸寸掃過他。

身高八尺,體態勻稱,五官端正,眉眼俊朗,確實生了一副好相貌。

柯鴻雪眯了眯眼,收了那點幾乎快刺出來的敵意,狀似不經意地說:“是嗎,那倒是柯某的榮幸。隻是不知徐兄是從何處識得的我,若是同窗間的玩笑話,那也當不得真,徐兄切莫往心裡去。”

“你是指什麼?”徐明睿很是莫名地看他:“你夜夜下山喝酒是假的?你一擲千金是假的?還是說你入學府七年,從楊花樓裡贖出七個姑娘是假的?”

柯鴻雪麵上笑意微僵,沒忍住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眼這人。

不怪他驚訝,他很少見到說話這樣直白的人,就算是李文和那直性子,出口的話也要在心裡打兩三遍草稿拐幾個彎再發聲。

文人講話最要小心,否則日後入了仕,說不準哪天禍從口出就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柯鴻雪訝異的表情太稀奇,沐景序偏過頭,微微溢出一個笑。

徐明睿坦坦蕩蕩地供他注視,後又實在沒憋著,轉過頭問:“景序,他說話一直這樣嗎?十個字能打一百個結?”

柯鴻雪尚且沒來得及芥蒂他的稱呼,就聽徐明睿又跟他說:“還彈什麼《關雎》,你要是喜歡人家就直接一點,《相思曲》、《鳳求凰》、《秋風詞》……你柯寒英盛名遠揚,總該有一兩首能拿得出手,直接彈給你學兄聽好了,在

這織什麼麻繩彎彎繞?”

柯鴻雪:“……”

他連驚訝的表情都不會做了(),嘴巴微微張開。成年後柯鴻雪鮮少有這樣手足無措的時候(),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視線究竟該望向哪裡。

徐明睿這個人……說出的話太過石破天驚,他不敢想沐景序會做何回應。

好在煎熬的時間並沒有太長,柯鴻雪聽見沐景序溫聲道:“你理解錯了,他早嫁了人,現在在守節,不會喜歡上旁人。”

“……”

柯鴻雪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他真欠,真的。

做什麼非要來這一趟,現在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偏過頭,看向沐景序,神情不可謂不委屈。

“這樣啊。”徐明睿從柯鴻雪手裡接過那枝沒送出去的桂花:“我也覺得是,柯寒英要是喜歡上誰,那人也是真倒黴。”

柯鴻雪牙癢癢,偏過頭眼睛一橫就要警告徐明睿,卻見沐景序從他手裡又拿走了那根花枝,輕笑了笑,似不在意地說:“這樣嗎。”

柯鴻雪心裡一咯噔,聽見這樣清淺的一句話,第一時間想到的並非學兄終於接了他的花,而是年歲再往前一些,於變故中領兵南下的少年皇子、城牆上被百姓唾罵的屍骨殘骸……

他喜歡的人,確實倒了這天下間最大的黴。

柯鴻雪默默閉上嘴巴,不敢再說什麼惹學兄回憶往事。

可沐景序自己提及,桃花眼眸似笑非笑地睨過來一眼,見柯鴻雪低著頭,神情似有沮喪,他道:“可這天下間不知多少閨閣小姐想得他青睞,想來若是得他柯寒英一顆真心,應也是幸事。”

一陣風吹過,桂花香氣撲了滿山,柯鴻雪倏然抬起頭,直愣愣地盯著沐景序望。

沐景序與他對視一眼,又收回視線,姿態神情都自然到了極點,好像他真的隻是站在一個相交不深的同窗立場,置身事外地聊這一句閒天。

徐明睿剛懟完柯鴻雪,聽見沐景序說這句話,挑了下眉,用看透一切的表情心裡嘀咕:合著是倆麻花精。

彆扭得要死。

他向來不是八卦的人,見狀也沒興趣參與他們倆的情情愛愛中去,隻是見天色不早,出聲提醒:“還去藏書閣嗎,截止日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