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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徐明睿的書且要抄一段時間,等到天色都暗了下來,藏書樓裡點了燈,秋夜晚風灌進室內些許,沐景序輕咳了兩聲。

徐明睿沒表現得特彆擔心或關切,隻說:“景序你先回去吧,彆染了風寒。”

乙班都清楚新來的這位同窗身子很差,有時候病起來或天涼了,一天不來上課也是常有的事。夏天雨季那段時間,氣溫驟降、山路難行,沐景序直接告了好幾日的假,回來後照樣考學第一。

真計較起來,他跟柯寒英都挺招人恨的。

沐景序也不推辭,將出入的木牌留給徐明睿,起身告辭:“若是天太暗了就先回去,明天再來抄也是一樣的。”

徐明睿搖頭:“那就多耽誤一天了。”

翰林院的上峰其實很看重他哥,徐明瀚剛進翰林院的時候,對方甚至屬意他接自己的班,徐明瀚執意要去工部,多少有些不領情了。上峰此次特意提出一個往年災年的例子來,讓他想解決方案,實際上就是在測他究竟有沒有那個能力和去工部的決心。

彆的都大差不差了,最後隻缺一個灌水的方法,徐明睿自然一天也不敢耽誤。

沐景序沒有再勸,隻走到牆邊,關上了正對這張桌子吹的窗戶,而後轉身,視線落到柯鴻雪身上。

彼此交換過一個眼神,也無言語,柯鴻雪明白他的問詢,和徐明睿道彆,便朝沐景序走了過來。

書樓安靜,偶有夜讀的學生翻動書頁或抄寫的聲音,腳步聲都輕悄,燈火樓閣佇立在山林秋風間,安然似人間桃源。

柯鴻雪和沐景序下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將要走出藏書樓的時候,柯鴻雪才喚他等一等,然後轉身進了門房。

看門的先生與他相熟,柯鴻雪進去很快就出了來,手裡拿著一件青黑色的袍子。

“披上吧,晚上風大,小心受了涼。”

式樣雖簡單,不似柯寒英慣常穿的那些鮮豔的色彩,但布料卻極好,袍麵有暗紋,用金絲銀線繡製而成,被光線一照,散發出莊重而華貴的光芒。

柯鴻雪怕他不願意,解釋道:“是我留在這的,有時候我會來這裡看書。”

晚上來的話,不論什麼時候回去山路上總有些冷風,柯鴻雪便乾脆留了幾件袍子在這,防止回舍院的路上凍著。

沐景序似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接了過去:“多謝。”

柯鴻雪垂下手,微撚了下指尖,收了那份想親自為他係上衣袍的心思。

藏書樓門口有燈籠,柯鴻雪提了一盞,沿著山路送沐景序回掌院住的清梅園。

重逢至今,沐景序自認已經清楚如今的柯寒英是個什麼性子,他在自己麵前從來就沒安靜過。

生出齟齬時,明嘲暗諷;負荊請罪後,喋喋不休。

這還是自李文和及冠禮後,第一次柯鴻雪在自己身邊,卻長久無言,沐景序嘴上不說,實則借著暗色的微光看了他好幾次。

柯鴻雪發現他的注視,將自己

從思索中抽離出來,偏過頭笑道:“學兄,你是終於想好怎麼回我的問題了嗎,否則為什麼一直望我?”

所謂問題,不過是白天柯鴻雪關於《關雎》的那句反複求證。

沐景序分明清楚他是在轉移話題,卻還是不得不承認他這句插科打諢成功堵住了自己心裡的疑問。

沐景序皺了皺眉,並不理他。

柯鴻雪自己微微笑開,在山林間慢聲道:“我隻是在想,像徐明睿和他兄長那樣的人,這世間是越多越好,還是越少越好。”

沐景序稍怔了一怔。

他其實已沒有找柯鴻雪要一個解惑了,但這人卻主動告訴了他,似是清楚明白他因什麼困擾,又不願他過分擔憂,實在是體貼到了極致。

沐景序順著他的問題想了一下,反問:“你覺得呢?”

這不是一個可以一以概之的問題,也並沒有固定程式的答案。

若要徐明睿那樣赤忱的少年郎來回答,自然是越多越好;可若要李文和那樣家中產業頗豐,每年需打點許多孝敬銀子,以求來年買賣順遂的富賈公子來說,答案大約不會相同。

這哪兒有什麼答案呢,站在什麼立場,自然就從什麼角度出發回答,誰也無可指摘。

但沐景序將問題反拋給柯鴻雪,並未對他產生這個疑問有分毫指責。

就像方才在藏書樓裡,徐明睿因柯鴻雪那句“為何”而生起幾分薄怒時,沐景序讚許他的心性,卻也不曾覺得柯鴻雪的疑問有何不妥。

柯鴻雪聞言輕輕笑開,偏過頭睨了一眼沐景序,桃花眼眸中躍動著細碎的光。

“我還以為學兄會責罵我。”他半真半假地說了這一句,道:“天下讀書人讀的是聖賢書,自然希望世間萬事遵循公正禮法,一日未踏入官場,他們怕是一日都活在大道至公的美好願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