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1 / 2)

巴勒莫街頭,懸掛鈴鐺的三輪車丁零騎過,小攤販腳踩踏板,車上的檸檬在陽光裡發亮。

新出爐的報紙出現在理發店門前的空地,老板撿起這一遝報紙,走回店裡。

“哈?”他著頭版頭條,“埃斯波西托死了,他是誰?”

同一時間,同樣的疑問充斥巴勒莫的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問同一個名字,誰是埃斯波西托?

答案就在報紙的內頁,裡麵詳細寫明這是一位優秀的銀行家,曾在戰時為國家募捐,同時又熱心公益事業,關心農民與兒童,生前做的最後一項工作是簽署了農業機器的貸款,農民隻需要五百裡拉一年的利息就能借貸到一輛葡萄收割機。

在後麵一頁詳細介紹了該收割機的用途,方格狀的文字旁,附一副精美的素描,斜向上的繪畫角度,將該機器葡襯得格外高大精密。

“應該怎麼申請貸款?”伊樂斯是一位巴勒莫東南小鎮的農民,進城售賣豐收的柑橘。他並不識字,聽水果攤的老板念誦報紙後,忍不住問。

老板把報紙攤在柑橘上,認真地拿著放大鏡後麵的字,他念道:“可惜,因為突如其來的死亡,埃斯波西托未能完成該貸款項目。”

他歎了一口氣,說:“依樂斯,他死了,項目黃了。”

“媽媽咪呀,又是哪個小阿飛乾的?”伊樂斯探頭望向報紙。

“報紙上沒有說,隻提到警察還在進一步調查。”

伊樂斯低咒一聲:“這群警察肯定調查不出什麼,走著瞧吧。要我說,應該讓吉裡安諾當警察局長,保準能把巴勒莫管得井井有條。”

來買橘子的托馬辛諾聽到,捧腹大笑。法布裡奇奧給他拉開車門,他坐回車裡還笑嗬嗬地說:“讓黑手黨當警察局長,他可真想得出來。農民就是農民。”

法布裡奇奧陪著笑,坐進駕駛位:“先生,我們現在去哪裡?”

托馬辛諾剝了個柑橘,表皮的汁水噴濺在手指,他拿出手帕擦了擦,說:“去巴勒莫醫院,邁克爾上午的手術,得去看看。”

他這幾天忙著處理水井的事,為幾裡拉和吉利安諾手下的人扯皮,沒有回柯裡昂鎮旁的莊園,並不知曉邁克爾昨晚徹夜未歸。就連動手術的事,都是塔查電話告訴他的。今早回彆墅時,偌大的房子隻有兩位保鏢在,他隻當邁克爾提前開車去巴勒莫了。

那片區域的治安如風暴的中心,一直很好,先前托馬辛諾派遣兩位牧民保鏢跟著邁克爾,一方麵是為了保證安全,另一方麵是作為向導和翻譯,防止這個在美國長大的年輕人,犯了西西裡人的忌諱而不自知。後來邁克爾和吉裡安諾家的姑娘開始接觸,托馬辛諾不再有這方麵的擔心,任由他獨自早出晚歸。

法布裡奇奧有些心虛,他將邁克爾的行蹤透露給了一個美國人,以三百美金的價格,那人自稱邁克爾紐約的朋友,但他清楚,必定是仇人。

現在,法布裡奇奧不確定邁克爾是否存活。如果美國人僥幸逃過一劫,他自信查不到自己的頭上。那美國人和他在巴勒莫商場用美金線下交易,一切天衣無縫。

除了昨天上午那通詢問邁克爾是否出門的電話。

但法布裡奇奧不認為托馬辛諾或是紐約的柯裡昂有如此大的能量,能打通西西裡電話局的關係,搞到通話記錄。

轎車開了不到十分鐘,車速明顯緩下來,托馬辛諾瞪著堵在前麵的車,是賣檸檬水的三輪車,嗬罵道:“這群癟三!”

去年開始,城內如雨後春筍般湧現這類檸檬水小販,他們大肆推銷,聲稱隻需要40裡拉每月的價格,便可以領到一個畫有紅色聖母像的竹片,用這個憑證,可以領取一壺加有兩片片檸檬的清水。

奸滑的巴勒莫百姓立刻發現了漏洞,幾戶人家合夥,隻要操作得當,便可以無限領取飲用水。這價格分攤下來,簡直是白得的,比買井水可劃算太多了!

托馬辛諾這樣的舊體係的權威受到了挑戰。偏偏那憑證的圖案和戰時聖方濟各修道院發放的走私票據一模一樣,用的是同一塊銅雕板。馬辛諾不敢隨便動手。況且他也殺不完,這些二流子一夜之間出現在大街小巷,車身天藍、繪有統一的圖案——檸檬和檸檬水字樣,保守估計得有上百人。

法布裡奇奧用力地按下喇叭,從車窗探出頭大喊:“讓一讓,讓一讓。”

結果,前麵的三輪車不僅沒有避讓,反而在馬路中間停了,上麵下來一位臉曬得紫紅,眼角有褶皺的男人,他頭戴草帽,手指夾著煙,來到托馬辛諾這邊的車窗旁。

“托馬辛諾老爺。”男人拎了下帽子,以示致意,“赫耳墨斯讓我給您帶一句話。”

聽到這個名字,托馬辛諾悚然一驚,心念電轉,一時不知這小販是赫耳墨斯的人,還是整個新興的行當都是那位的產業。

“管好手下的人。西西裡是西西裡人的,讓那群美國人和土耳其人遠點兒。”

托馬辛諾六十多歲了,見慣了風雨,壓抑內心的驚愕,他撣了撣落在褲腿上的煙灰,笑道:“我隻是儘地主之誼。”

見他還是沒有明白,男人從外套內袋裡掏出一張紙,白色的紙張輕飄飄落在肥碩的肚子。

是一份電話局的通話記錄。

托馬辛諾看完,收起紙。

早在男人說出那句管好手下時,法布裡奇奧握方向盤的手就止不住地顫抖起來。現在,紙張合攏對折的聲音仿佛死神磨刀,不知道哪裡生出的勇氣,他打開車門,跑了。

男人吸了一口煙,雙肘倚靠在車框,好心般地提醒:“老爺子,看來你得再找一位司機了。”

托馬辛諾望著消失在人海裡的小夥子,歎了口氣,認命般說:“勞駕,送我一程吧。”

男人笑道:“我可不會開車,等我給你叫一個來。”

說罷,男人拉住一個玩耍的男孩,低聲吩咐了幾句。沒過一會兒,男孩領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出來。黑色的裙子,身前圍了一條發黃的圍裙。

托馬辛諾一度懷疑這又是赫耳墨斯的陰謀,要讓他出車禍死亡。老頭腮幫子肉因這個懷疑而顫動,但女人已經坐進了車裡,她臉頰乾癟,雙目有神,興致勃勃地問:“老爺子,是去巴勒莫醫院嗎?”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