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2 / 2)

邁克爾吸了一口煙,實話實說:“斯嘉麗是個美麗、堅強的女人。但劇情充斥著戲劇性的誤會,恕我無法欣賞。”

這部電影他看過幾次,並不喜歡。他單純享受和女孩在一起的時光,想和她做儘這世間愛侶做的一切事。

他以為這個答案會讓艾波生氣,畢竟她看得如此入迷,當斯嘉麗滾落樓梯時,他的手都要被掐紫了。

艾波洛妮亞哈哈笑起來:“這才是有趣的地方呀,命運就是如此無常。而且這是電影呀,本就需要衝突推進劇情。沒有白瑞德誤會斯嘉麗對艾希禮念念不忘,便沒有後麵的意外懷孕、意外流產。”

左手伸出窗外,抖落煙灰,邁克爾不動聲色反問:“你不在意配偶曾經心有所屬?”

隻有那隨風而逝的灰燼知道,這問話蘊藏的小心翼翼,仿佛站上不知厚度的冰麵,隨時可能墜入寒冷。

艾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男人麵無表情,但眉眼鬆弛,手肘懶散地搭著車窗,虛虛望著她,好像單純討論電影。她未想太多,不假思索道:“都是夫妻了,在意這些做什麼。”

“確實。”

邁克爾合上了眼,心頭微顫,深深咽下了那不合時宜的問題。指間的香煙在窗外烈風中兀自燃儘、消散。

她讓他等,他便等。

*

回到巴勒莫已是傍晚六點多,艾波靠在邁克爾肩膀上睡了一會兒,他的氣味深邃雋冷,和西西裡的暖陽花香截然不同,但意外好眠。

醫院離吉裡安諾家並不遠,香檳色的雷諾停在那輛遍布彈孔的阿爾法羅密歐旁,藏匿於樓間的陰影。

他們打算先回了醫院,等邁克爾吃了藥,再送艾波回姐姐家。

遠遠地,橘色的夕陽照亮醫院前的馬路,門口零星站著幾個男人,衣著體麵、頭戴禮帽的是病人家屬,而袖子挽起、襯衫發黃的是等生意的掮客。

在那些人裡,艾波看到一個眼熟的人影,最常見的鴨嘴帽、灰黑色的耐臟西裝,是安布羅斯。她不由拎起拐杖,興奮地快步跳去。

邁克爾緊跟兔子般的少女,睡醒後,她忘記將辮子塞回鴨舌帽,隨著她蹦跳的動作,那條粗辮一甩一甩的,分外活潑。

安布羅斯小跑著接住了妹妹,又和她身後的美國人點頭致意。那人麵色似乎有些陰沉,但安布羅斯並不在意這些細節,衝他咧嘴一笑。

“家裡一切都好嗎?”手搭上哥哥的肩膀,艾波笑嘻嘻地問。

“老樣子,我們家農場葡萄快要成熟了,已經和撒米爾約好了采摘時間。沒什麼要擔心的。”他下意識瞟了眼邁克爾,說“不過爸爸聽歇腳的客人說,圖裡要當巴勒莫警察局長了,他讓我來問問,這是不是真的。”

邁克爾不想在這方麵討嫌,哪怕內心再不願意他還是識趣地道辭,留加洛照護艾波,自己先回房間吃藥,等他們聊完,他再護送她回去。

艾波憂心他過於疲憊,影響傷口恢複,勸他直接休息。她嬌嬌地說:“安布羅斯會送我回去的。”

嬌俏的嗓音帶著濃重的關心,邁克爾視線落在她淺粉色的唇。想要一個告彆的吻。

察覺到他的意圖,艾波瞪了他一眼,刻意抿起嘴,不給他看。仿佛缺牙老太太,含含糊糊地說:“後天見,柯裡昂先生。”

她孩子氣的行為讓邁克爾想要,心柔軟得像海綿,能擠出甜水。對她無有不從。

目送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樓內,艾波收回視線,回答安布羅斯的問題:“這我也不清楚。圖裡也不是事事都和我商量。他總有他的考量。”

見她說得模棱兩可,安布羅斯心裡有數,不再多問。

艾波又問:“這幾天我沒有回家,你幫我找了什麼理由?”

兩人說著話,沿著熱鬨的主乾道,向吉裡安諾家走去。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圖裡不在家,西多尼亞害怕,讓你去陪伴唄。”安布羅斯說道,他給艾波當人形拐杖,“不過媽媽已經有點擔心了,她覺得你一個未婚姑娘不能在姐夫家待太久。”

艾波洛妮亞扶著他的胳膊,無奈道:“怎麼都要展覽會結束才能回家。這幾天再糊弄著吧。”

“還有什麼事嗎?”

安布羅斯側頭打量了妹妹一番,見她麵色紅潤,氣色不錯的模樣,說:“媽媽知道你後天也要去參加展覽會,讓我把這個給你帶來。”

他從斜挎的布包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褐色紙盒,“媽媽說西多尼亞的手藝好,你不會缺禮服穿,但你們姐妹向來沒什麼首飾。讓你戴這條項鏈出席。”

是邁克爾送她的金項鏈,墜有一顆珍珠。仔細回想,時間僅過去一周而已,但她竟然覺得那是很久遠的事。

艾波怔怔地望著那紙盒,輕聲問:“她不止這個意思吧。”

安布羅斯摸摸鼻子,又撓撓頭,他實在不會處理這些彎彎繞繞的事,隻能照實說:“她說你應該給那個美國人一些尊重,以及,儘快安定下來。”

夜晚,艾波洛妮亞洗漱完畢,難得地坐在梳妝台前發呆,桌麵上,墜著珍珠的金項鏈熠熠生輝。

她往鎏金雕花梳妝鏡看去,裡麵的女人是那麼的美,棕中帶紫的眼眸、挺翹的鼻梁、白皙飽滿的臉頰、微微上翹的紅唇……艾波清楚,隻要她願意,她能讓十二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人俯首帖耳,持靚行凶完全可以成為動詞。

但她不甘心,不甘心用美貌換取男人可有可無的一點真心。不甘心像斯嘉麗一樣,寄希望於男人,空歡喜一場。

婚姻從不在她的計劃內,她無意和那個美國人結婚。但她又是喜歡他的,喜歡他俊美迷人的長相、陰沉肅穆的氣質,還有那甜得不可思議的笑,這些截然相反的特質集中在他身上,意外地誘人。這世間再也找不到這樣矛盾又和諧的人了。她不忍心傷害他。

艾波從未踏入愛河,如今那水沾濕了腳背,她進退兩難。

西多尼亞見她魂不守舍地,手放上她的肩膀。

“艾波洛妮亞,”鏡子裡,姐姐的倒影帶著無儘的溫柔,“你是自由的,追隨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