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2 / 2)

皮肖塔交代完這件事便離開了。邁克爾瞥了眼腕表,九點整,距離見到艾波洛妮亞還有一個小時。

他向布蘭德利說明了演講時間,問:“喬,我們四處逛逛?”

這正中布蘭德利下懷,他說:“昨晚羅馬的同事聽說我接下這活,特意打電話來,說有人出一千美元買西西裡一位傳奇人物的照片,我想要碰碰運氣。”

“是誰?”

“沒有姓氏,人們稱他為赫爾墨斯。”

*

回到房間,艾波洛妮亞攤倒在沙發椅。

本就等在房內的瑪蓮娜看到她這副模樣,忍不住催促:“還不快點準備,快要九點了。趕緊卸妝洗澡換衣服。過會兒我們還得給西多尼亞化妝。”

“讓我休息五分鐘。”外表六十多的老頭半攤在椅子,看上去格外喜感,剛好有麵鏡子對著她,艾波忍不住笑起來。

“偉大的赫爾墨斯,您能不能彆笑了。”瑪蓮娜將化妝用具擺上桌麵,“時間不等人。”

早上七點剛化的妝,現在又要卸,艾波洛妮亞有些心累,但沒辦法,這就是裝神弄鬼的代價。她認命般站起身,步入盥洗室。

先撕掉矽膠,再用甘油乳化,最後用肥皂洗兩遍,全套做完,艾波洛妮亞覺得自己的角質層又薄了一些,距離臉皮鬆弛變老又近了一步。

從盥洗室出來,西多尼亞已經坐在桌前,瑪蓮娜往她臉上塗抹液態的矽膠、粘貼胡須。

艾波洛妮亞看了兩眼,問:“不會對寶寶有傷害吧?”

這話屬實有些假惺惺,都到這時候了,難道有傷害就可以不化?兩位女士不想搭理她,一人衝她翻了一個白眼。

艾波洛妮亞不以為意,她難道空閒,在房間裡四處逛起來,翻翻櫃子,瞅瞅鏡子,拉拉窗簾。

西多尼亞臉上的矽膠已乾,她開口提醒:“艾波,窗簾。”

“沒事,他們看不到。”艾波站在窗簾後往外看,城堡外圍草坪的儘頭是小山坡和茂密的樹林,林下依稀可見三個花生大小的保鏢。

她轉過頭,順手從果籃裡撈出一個香梨啃起來,甜脆甜脆的。

西多尼亞看她心情不錯,忍不住問道:“你想好了,真要和邁克爾訂婚?”

瑪蓮娜沒有出席早餐,自然不清楚這事兒,西多尼亞便為她講述了一番。她不忘輕笑道:“皮肖塔驚得下巴都要掉桌上了。”

艾波洛妮亞臉頰熱熱的,狡辯道:“餐桌上還能說什麼,隻有這個話題最安全。順便敲打、分化一下克羅切那幾個朋友。”

這幾年,西西裡幾個主要的黑手黨被她們清除了乾淨,剩下那些都在今早的餐桌上,依附克羅切生存。托馬辛諾是其中最厲害的,她要挑起紛爭,讓這群老東西自相殘殺,然後被他們一口一口吃掉。

她可不會乾出殺老人這種沒品的事情。

瑪蓮娜蹲下身:“不要逃避問題。”

艾波非常有眼力見地遞來小凳子塞到她屁股下,方便她給西多尼亞的雙手上妝。

“你願意和那個美國人分享生命中的一切嗎?”

這個說法實在過於浪漫,原本溫吞的熱意,如蒸騰的水汽,湧上臉頰,艾波深吸一口氣,坦言:“我不知道。”

“但如果一定要結婚的話,那我希望這個人是他。”

*

正如皮肖塔所說,城堡內的治安外鬆內緊,他們在大廳、花園可以隨意閒逛,一旦靠近敏感區域,立即被保鏢勸離。

但這難不倒兩位達特茅斯的高材生,邁克爾和布蘭德利走出了城堡。

藍天白雲,空氣裡傳來陣陣檸檬的清香。

奧洛爾托城堡坐落於小盆地,周圍樹林茂密,種滿了各種果樹。北側林地些微隆起,是一處小山坡。

根據他們的推斷,城堡內敏感的區域的儘頭彙聚在這一側,不是奧洛爾親王的臥室就是那位貴客的休息室。

兩人一前一後走上山坡,林子邊緣,三名保鏢或坐或靠在裸露的岩石,背著木倉,緊緊盯著他們。

布蘭德利主動上前,分彆遞了一支香煙。

邁克爾翻譯:“這位先生是美聯社的記者,想要拍一些風景,讀者喜歡看古老而瑰麗的城堡。”

美國記者用不熟練的意大利語比劃幾番,誇讚西西裡悠久的曆史人文,溝通效率不重要,重點是真誠。還有聒噪。

那三名保鏢不耐煩地皺起眉,嗅了嗅香煙,將它夾在耳後。其中一位擺擺手,示意他們拍攝。

布蘭德利興奮地舉起相機,他使用的是最新款的長焦鏡頭,能放大二十倍的距離。

“看到什麼了嗎?”

“稍等,”布蘭德利緩緩調整焦,鏡頭掃過每一扇窗戶。

邁克爾看了眼時間,九點四十分,他開始覺得他們在浪費時間,他想要回到城堡內,等待艾波洛妮亞的出現。

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窗後。窗簾半開,能看到是個中等身高的老年人。

“我看到了。”

頭發稀疏,兩頰起伏、像是被人重擊後留下的陳年舊傷,碩大的鷹鉤鼻上長著些疥子。

布蘭德利興奮地說:“不是親王。應該是赫耳墨斯。”

手指輕按快門,伴隨一連串哢擦聲,輕輕鬆鬆,一千美金到手,布蘭德利心情美妙極了。

邁克爾從林地上站起身,拍打褲腿上的泥土和草屑,準備回城堡去。

“等等,”他聽到記者說,“有個女人在他的房間裡,我的上帝,這簡直是獨家猛料。”

仿佛體育頻道的記者,布蘭德利語言描述看到的一切:“她在給他扣襯衫,她可真美,深色的頭發和眼睛,典型的西西裡美人,不過似乎有點過於年輕了……”

邁克爾身形一頓,先前的一幕幕如走馬燈閃過,一股森冷地寒意爬上脊背,邁克爾奪過相機。

透過鏡頭,他看見魂牽夢繞的少女出現在那條窄小的窗簾縫裡,一條黑色的禮服裙,兩根細細的吊帶讓她看起來比薩金特筆下的高盧特夫人更嫵媚多姿。

腰肢纖細如峽穀的曲線,那胸脯小山般飽滿,又如雪白的奶酪,滿滿溢出。

那雙他牽過又吻過的奶油小手正放在彆的男人的胸前,一顆一顆地扣上紐扣。

仿佛地震般,眼前的景象抖動起來,邁克爾放下相機,才發現是他的手在顫抖,不,應該說他全身在顫抖。

颶風般的破壞欲充斥腦海,他要將那人踩爛在腳底,割下接觸過她的每寸皮膚,敲碎骨頭、燒成灰燼。

邁克爾再次舉起相機,畫麵抖得幾乎模糊,他自虐般地強迫自己看清。

他看見那個老頭抱住了艾波。

而他的女孩,嬌笑著,單膝跪地,親吻了那雙皺巴巴、橘子皮般的手。

他奇跡般地冷靜下來,汙穢的瘋狂鑽進了靈魂深處,留給皮囊的隻有無止境的沉默。

“你還好嗎?”

邁克爾聽到自己的聲音,分明沒有任何情緒:“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