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晉江文學城獨家(1 / 2)

嫁給侯府嫡子 弓翎 14153 字 4個月前

夏樞和褚源回到皇陵,侯村長已帶著人過來,正在收拾地上的屍體。

裝著候莊人屍體的推車旁,有幾個婦人、雙兒和孩子,正撲在殘碎的屍體上撕心裂肺地大哭。

見到兩位貴人出現,侯村長不安的心終於放下,忙迎上來,問道:“王爺和王妃可有受傷?”

“沒有。”夏樞的眼睛蒙著白紗,搖頭道:“我和王爺沒有遭遇那兩個盜墓賊,翻過山頭,追到晉縣山腳處,地上的血跡就消失了。我和王爺不能在晉縣久待,就原路回來了。”

“哦。”侯村長鬆了一口氣:“沒遭遇就好,那些人心狠手辣,遲早要遭報應的。”

說著,便用袖子擦了擦眼中的濁淚,指著推車旁的幾人,給夏樞和褚源介紹道:“那是冬子和老馬家的,執意要跟上來,我就帶他們上來了。”

冬子和老馬就是慘死的兩個守陵人。

老馬是個五六十歲的鰥夫,兩個兒子大早上就出發去了彆的村莊,並不知道他已經去世,來到山上的是他的兩個兒媳和三四個孫子、孫女,都才大人腿高。

冬子年輕,才二十多歲,就是腿腳有些不好,所以服徭役的時候,躲過了征調,被侯村長安排過來守陵。他尚有老娘在,五六十歲衣衫襤褸的老婆子,帶著他二十多歲的雙兒媳婦、五六歲大餓的走路都不穩的兒子,噗通一聲,就衝就衝夏樞和褚源跪了下來,“砰”“砰”“砰”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哭道:“王爺、王妃好心,求你們為冬子做主啊!”

老馬的兒媳婦以及孫輩們也噗通跟著跪了下來,哭道:“求王爺、王妃為我公爹/阿爺報仇啊!”

婦人們哭的撕心裂肺,小孩子們哭的淒慘無比,夏樞隔著白紗,光是聽著,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咬了咬牙,一把將眼上的白紗取掉,眼前的景象瞬間清晰,眼前的慘狀也清楚的落入眼中。

屍體已經被人搬到車上,但地上的土地卻被血液浸染成暗紅色,蚊蠅亂飛,腥臭難聞,而屍體的親人們痛到深處,根本顧不得去注意腳下,一個個趴跪在浸染了血液的地上,一遍一遍地磕頭哀求,身上、臉上、額頭上沾滿了暗紅的血跡,猶如在煉獄中艱難求生,淒慘至極。

“你們先起來吧。”夏樞上前一步,扶住年紀最大的冬子娘,想把她扶起來。

但老太太看起來顫顫巍巍,人卻非常有勁,跪在地上堅決不起,哭著道:“王妃,你不答應為老婦的孩子做主,老婦就不起來。老婦寧願不要免除田租,也想為孩子報仇,求王妃答應老婦吧。隻要你答應,老婦和冬子他媳婦、孩子,就算交兩成、三成,甚至四成的田租都願意,冬子他死的太慘了,求王妃為他做主啊!”

說著,便大哭著又朝夏樞重重地磕了個頭。

其他人的哭聲瞬間又拔高了起來,紛紛衝著夏樞磕頭。

就算是罪大惡極,被官府判決,也頂多是個斬刑,人死還是個全屍,如今這些守陵的普通百姓,安分守己,儘職儘責,卻被盜墓賊們殘忍地開膛破肚、肢解屍體,連個全屍都沒有,親人們怎麼受得了。

活著就受儘折磨,死了還不讓人安生,這仇怨不共戴天!

更有過來幫忙拉屍體的男人們站了出來,眼眶通紅,咬牙道:“王爺,草民們相信王爺愛民如子,也願意拚上性命為王爺效力,今晚之後我們哥幾個就輪流守陵,保證要麼我們兄弟死無全屍,要麼盜墓賊們有來無回,草民們不怕死,守陵絕不含糊。隻懇求王爺把這些盜墓賊的屍體交於草民們來處理,草民們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懇求王爺把他們的屍體交於我們!”十來個身材矮小、枯瘦的男人跪了下來,眼眶通紅,眼中蘊含著強烈的恨意。

“四具屍體交於你們可以。但是……”褚源開口了,倒是沒反對,說道:“無論想乾什麼,記得他們的臉得完好無損。”

男人們頓時喜極而泣:“謝謝王爺!”

隻是稍後,又有不解:“就應該把他們全部剁了喂狗,為何還要留著他們的臉?”

“不留著他們的臉,如何能確認他們的身份以及背後之人,為死去的人報仇?”夏樞道。

趁冬子娘愣神的功夫,他一把將她扶了起來,說道:“冬子和老馬為守陵而死,你們身為他的家眷,我和王爺自當撫恤,讓他們無後顧之憂。至於為他們做主,我和王爺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恪儘職守、為我們效力的人,所以你們大可放心。至於田租的事情,王爺金口玉言,既已承諾免除你們的田租,自沒有再改的道理,所以以後莫要再提。冬子和老馬的後事,你們兩家好好辦,喪葬費由我和王爺來出,算送他們最後一程。之後你們就安心種地,好好把孩子養大,有事就找侯村長,他解決不了的,再報予侯府管事,必不會叫你們這些失了兒子長輩,又勤懇生活的家眷們犯了難的。”

家眷們和男人們全紅了眼眶,趴在地上,既激動又感激地道:“謝謝王爺,謝謝王妃!”

……

元州回到宅院的時候,天還未全黑。

家裡幾人已經用過了晚飯,洗完了澡,打算等村子裡動靜下去,就回屋睡覺。

夏樞剛給夏娘診了脈,見她雖然還沒醒,但燒已經退了些,便叫紅棉和貓兒給她擦身體、換藥,他則退出正房。

此時見元州從門外進來,他道:“鍋裡留有晚飯。”

然後在石桌旁的褚源身邊坐下,褚源便放下手中的筆,給他打起扇子。

“記完啦?”夏樞拿起石桌上的賬冊,對著逐漸昏暗的光線看了看,見今日的賬目收支都清晰地寫在上麵,便吹了吹未乾的墨跡,將賬本收起來。

他正想收拾桌上的筆墨紙硯,元州就開口了,他的臉色並不好看:“村口是怎麼回事兒?大晚上掛四具屍體在那裡,還敲鑼打鼓,驚到小孩子怎麼辦?你明知道像小樞這樣大的雙兒最害怕這些,還讓村裡人在那裡鬨騰,是想讓他們晚上睡不著覺嗎?”

他質問的話是對褚源說的。

“哎,我不害怕了,你彆怪褚源,這事兒我也是同意的。”夏樞忙開口道。

想想那些婦人、雙兒和孩子失去親人的痛苦模樣,夏樞哪還有心思去害怕。在村裡人,包括家眷們提出要將四具屍體掛在村口鞭屍、暴曬後,他就同意了。

之後紅棉去送喪葬費,回來說見到村裡人不論大人還是小孩,男人還是雙兒、婦人,都披麻戴孝,輪流上去鞭屍,連兩三歲的幼童,都是長輩抱著去鞭打那些已經被抽爛、散發著惡臭氣味的屍體,夏樞算是深刻感受到了百姓們的痛苦,以及對那些盜墓賊的恨意。

如此情況,連紅棉看了都感同身受,不但不害怕,甚至也想親手給那些屍體幾鞭,夏樞又怎麼會懼怕那些屍體,他可是親眼看到兩個守陵人被那些人肢解後的碎屍遍地,他們被如此對待,夏樞心中隻有快意。

元州見他表情自然,不像是說假話的模樣,便在石桌旁坐下,皺眉道:“今日發生了什麼?那些屍體是怎麼回事兒?”

他從晉縣回來,剛到村口就見到了令人驚駭的一幕,本要喝止,但那些百姓們卻說是王爺同意的,他便沒細問是怎麼回事兒,匆匆跑來質問褚源。

“皇陵今日淩晨被盜了,那些盜墓賊把村裡的兩個守陵人殺了,開膛破肚,肢解了一地。”夏樞說起這事,情緒不由得有些低沉,他道:“我們懷疑盜墓賊如此殘忍,可能抱著兩個目的,一是嚇唬守陵人,讓他們不敢再去守陵;一是皇陵被盜,給褚源扣上守陵不力的帽子。隻是盜墓賊的兩個活口逃入晉縣,四具屍體村裡人辨認了一番,不是附近逃入山林的百姓,也不是附近縣鄉的熟臉,不知他們來自何處,背後之人是誰。”

“你們去晉縣了?”元州立馬抓住了自己關注的重點,眉頭皺成了死疙瘩,厲聲對褚源道:“藩王無詔不得出封地,你要抗旨送死,莫拉著小樞一起!”

夏樞:“……”

夏樞真是受夠了,他氣道:“我們沒有進晉縣,翻過皇陵後麵的山頭,沿著血跡追到了山腳,連平地都沒踏上,就返回了……你還能不能好好和褚源說話,必須要吵架嗎?”

不凶一點兒,元州就不能好好說話。

真的好煩!

褚源摸摸他的腦袋,安撫了一下他的情緒,“看”向元州,話卻是對夏樞說的,悠悠笑道:“元大人今日討糧失敗,脾氣壞了些,乖哦,咱們不和他計較。”

夏樞的煩躁情緒一滯,驚訝:“討糧失敗?”

“怎麼會?”他有點兒不相信,但看元州自回來就黑沉的臉,頓了一下,又點了點頭,有點同情地道:“……好吧,那我不計較了。”

元州頓時一口老血憋上心口,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來。

他算是發現了,褚源就是個心機男,利用小樞喜歡他,每次都把小樞推在第一線懟人,他倒是窩在背後坐收漁翁之利,做了好人。

不過想到小弟護短的性子,元州到底還是咽下了老血,故意減輕了語氣中的火氣,輕輕地哼了一聲:“我倒用不著你擱那兒看戲。”

他偷偷瞄了一眼小弟,發現小弟這次倒是沒有生氣,隻臉上有些意外之色:“晉縣一片豐收之象,你又有皇上下的聖旨在手,那縣令為何不給你糧草?”

元州卻一下子沉默了。

夏樞頓時驚歎:“他竟然敢違旨!”

“那你有沒有把他拿下?”夏樞好奇。

元州沉默地搖了搖頭,並不打算多說的模樣,對他道:“你先回屋休息,我有些話事情要和褚源談一談。”

“不用了。”夏樞還沒站起來,褚源就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對元州坦然地道:“本王和小樞是為一體,本王沒有什麼會瞞著小樞,元大人有什麼儘管說,不必避著小樞。”

元州:“……”

他下意識朝夏樞看去,果不其然,他小弟一臉感動,眼睛也水汪汪的全是那瞎子一人。

元州臉黑成了碳,嘴巴張了張,到底把心口那股惡心給咽回肚裡,點了點頭,咬牙:“……好。”

他本不欲把小弟拖到男人們的事情中,但褚源那般心機,小弟到底也不能太單純了,想了想,他還是道:“若是抓到你的把柄報上去,糧草自然就有了。”

此話一出,褚源就是一聲冷笑:“現在都這麼明目張膽了嗎?”

元州聽到那晉縣縣令的話,也是驚了許久。

一方麵是驚訝於永康帝在褚源周圍安排了那麼多棋子,另一方麵則是驚訝於他自己也成了受控於人的棋子。

他知道永康帝不會放過褚源,但一直以為隻要褚源老實,永康帝就不會把他怎麼樣。先前才從李垚的事情裡意識到永康帝的真實態度以及褚源的真實處境,他還抱有希望,隻是剛到晉縣就受了一擊,晉縣縣令竟然開門見山地把糧草搬了出來,威脅他若不儘快對褚源動手,兩千禁軍的軍餉、糧草就彆想了,若是禁軍生出嘩變,永康帝也會以此治他的罪。

元州覺得非常可笑,又生出一些受製於人的憤怒。

他是曾想過無數遍要對褚源動手,但絕不包括那些卑鄙的栽贓誣陷手段。

更彆說小弟嫁於褚源,就是為了小弟,他也得保褚源最低做個富貴閒人。

所以褚源一定不能出事。

他心中厭煩褚源,又不能眼不見心不煩,還得想辦法保他,幾相糾結下來,可不就憋了一肚子氣。

不過既然褚源心機男,慣會在小弟麵前扮可憐,做好人,他元州當然也會了。

“小樞,我不會做那栽贓陷害之事,你儘管放心。”元州歎了口氣,神情故作憂鬱地道:“就是軍餉和糧草怕是麻煩了……”

“哎,不麻煩不麻煩。”不等元州話說完,夏樞就眼睛賊亮,神情賊激動地道:“等下一季安縣田租收了,你的軍餉和糧草,我和褚源可以包了呀。”

“我們彆的不多,糧食是不會缺噠。”夏樞朝元州拍了拍胸膛,特彆自信:“你想要多少都有。”

元州卻沒料到他竟然這麼說,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忙擺手拒絕:“這倒不用了,說了是戶部撥款,就一定不能要你的銀錢糧草,我再想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