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地為牢(11)(1 / 2)

駱俞操縱輪椅來到衛生間,從裡頭拿了一塊全新的毛巾,將嘴中未咽下去的水吐出來。

他回頭,目光落在昏睡過去的青年身上。

真蠢。

含進嘴裡的東西又不一定會真的咽進去,吞咽也可能是個假動作。

偏偏這隻主動跟著他回狼窩的紅眼兔子根本沒有意識到這點。

駱俞心中升騰出一點無用的憐惜,這絲憐惜表現在了他的麵上,同困惑交織在一起,教他蹙緊了眉心。

怎麼會有這麼好騙的人?

居然會相信他。

駱俞想,他大概是忘了,自己當初是被誰害得這麼淒慘了。

他圍著青年轉了一圈。

輪椅最後停在了沙發前。

駱俞人雖然在國外,可於國內卻是一直有人在盯著青年,幾個月前,對方謀劃那個堪稱可笑的計劃時,他同樣知道得一清二楚,卻沒有讓人揭穿青年的計劃,而是在其中放了一枚小小的、屬於他的棋子。

他的本意是讓對方受苦,當然,如果能失去些什麼便更好了。

比如說,——性命。

誰曾想對方福大命大,不僅活著,還全須全尾地回來了,死的反而是另一個毫不相乾的人。

真是遺憾。

駱俞麵上的惋惜擴大,近乎憐憫地看向青年。

他這趟回國,原本是想親手料理對方的,可卻在看見江昭時突兀改變了想法,他出國了七年,在這七年的時間裡,對方身上好似發生了什麼巨大的改變,也可能是最近發生的。

這些改變讓他突然換了想法。

駱俞其實是有些困惑的,他記憶中的江昭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紈絝,除了一張好看的臉和一個顯赫的家世外什麼也沒有。

他今天見到的這個江昭卻不一樣。

似乎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便是蠢,蠢到相信他這樣的人。

除此之外,說他們是不同的兩個人,駱俞也信。

七年前的江昭愚蠢、驕傲自大、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妒性強。

七年後的江昭同樣愚蠢,後麵的那些形容詞卻一個也配不上他了。他膽小、嬌弱、美貌、天真,如此巨大的轉變教他從一隻下流的鬣狗變成了隻肥美的白兔子,紅著眼看他的模樣甚至是委屈的、惹人生憐的。

駱俞其實有些不太記得清青年原本是什麼樣的人,他的記憶有些模糊了,唯一能記得便隻有當時從樓梯上摔下去的痛楚和心中不斷發酵的恨意。

他垂眸,目光長久而冷漠地凝視著江昭。

青年的頭發一直沒剪,他像是全然忘了這件事,腦後的碎發幾乎可以紮成一個和兔子尾巴差不多的小啾啾,但他沒有,而是散著頭發。

黑色的碎發遮掩住他大半張臉,雪淨瓷白的肌膚從發絲的縫隙間漏出,白得驚人。

那些黑發隻遮了他的上半張臉,瘦削得有些尖的下巴同那張乾渴的唇瓣悉數坦露著。

駱俞的視線漸漸落在這張嘴上。

青年的唇瓣無疑是飽滿的,嘴型完美,透著淡淡的、健康的粉色,上唇中間一點淡淡的唇珠點綴於此,看上去像是一座誘人攀登的山峰,美得不可方物,他的下唇微收著,自己含住了這滴嬌小的、近乎要被人遺忘的唇珠。

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略帶薄繭的指腹在即將碰上青年時突兀一頓。

……他在做什麼?

對著江昭這樣可恨的人,他腦中怎麼會冒出這樣的念頭?

駱俞蹙緊眉,眉眼陰鷙得像山雨欲來前的天空,蓄著滿滿的怒氣與雷電。

然而不過一瞬,他的手便碰上了青年。

不管怎樣都無所謂,反正青年現在睡著,除了自己不會有人知道這一幕。想不通的事便不要想,就如他當時想不明白江昭為什麼會這麼做,卻還是將對方的名字記住了,隻等日後親手除掉他。

他甚至是在後來才知道這叫做恨。

他應當恨江昭。

——唇瓣的觸感很軟。

軟得有些不可思議,像是布丁蛋撻一類的甜點,非常……軟,除了軟字外,他再找不出還有什麼形容詞能描繪。——不知親上去會不會是同樣的觸感?

會是甜的嗎?

駱俞想著,指腹又往裡陷了陷。

青年嘴中的熱氣朝外噴吐,悉數灑在了他的指腹處,那處一陣一陣地傳來熱氣,讓他的指腹變得濕潤起來,好像陷進溫暖的泥沼中。而他的手也被對方在睡夢中本能地含住了。

駱俞維持這個姿勢許久,隨後才抽出手,他在青年唇間待久了,指尖離開時甚至還發出了輕輕的一聲“啵”,聽上去像是青年吻在了空氣中一樣。

他有些不太高興,青年含住得分明是他的手,為什麼這個輕飄飄的吻會落在空氣中?

像是被他盯太久了,青年在睡夢中也覺得不安穩,手腳徒勞地掙紮起來,額上也浸出細細的冷汗,方才還是淡粉的唇瓣頃刻變得煞白,興許是夢到了極為恐怖的東西。

駱俞卻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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