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青年眼角滑下一滴淚。
這是開端,隨後,更多的淚水源源不斷滾落,每一顆都是金豆子,幾乎將他的沙發浸濕。
駱俞望著洇開的布料,不知想到什麼,撿起下了藥的杯子,轉身去接了滿滿一杯溫水。
隨後他高高揚起手中的玻璃杯,傾斜杯口。
裡頭的水緩慢地傾瀉,從青年肩頭開始往下蜿蜒,這杯水對於他而言是微微有些燙的,他的身軀條件反射掙紮了下,像條瀕死的魚。而罪魁禍首動作不緊不慢,隨手將玻璃杯擱在茶幾上,坐在自己的輪椅上冷眼旁觀,仿佛麵前的一切與他無關。
駱俞出國是為治病。
卻不是治身體上的病,而是精神上的病。
他是個對情感極度淡薄,靈魂卻格外強大、也極其聰明的瘋子,他的心理醫生大多數在了解了他的情況後便委婉地提出了辭職。
七年時間他逼跑了無數醫生,最後駱父實在找不到人了,便隻好讓他回國,也不再提給他看病的事。——畢竟他不犯病時的模樣瞧著格外穩重高冷,再加上天賦使然,於治理公司這件事上,沒有人比他更合適。
駱俞不恨誰,卻睚眥必報。
這個念頭像是生來般被刻在他骨子裡的,哪怕他什麼也不懂,卻也記得應該報複回去。
當初圍在江昭身邊的跟班悉數被他整治了,隻有他麵前這唯一一條漏網之魚。
他親自過來抓魚了。
駱俞操縱著輪椅往後退,視野內滿滿框進了一整個江昭。
他忽而伸手在眼前比了比,縮在沙發上的青年被他的手圈了進去,這一看好像真的隻有小小的一個。
他喜歡小巧而精致的東西。
但把青年切成這樣便不好看了。
隻有這麼小的話,便看不出是青年的血肉了。
駱俞兀自想了半晌,隨後才想起什麼似的,拿出手機照了一張相片,他用相機代替手和腦子裡的想法,將青年變成了巴掌大的一張照片。
隨後他心滿意足地盯著青年,再沒了其他動作。
.
江昭是在晚上十一點醒來的。
他頭疼欲裂,昏倒前的記憶過了幾十秒才落回腦中,臉色驀地一白,迅速低頭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麼地方受了傷。
沒有……哪裡都沒有。
他完好無損,隻除了昏倒前手腳無力打翻了杯中的水,弄濕了上身的衣服。
怎麼會?
原文中反派不是個心理變態的瘋子嗎?落到這樣的人手裡,他為什麼還活著?也怪他大意了,萬一藥下在了杯子口上,對方喝的地方恰好是正常的一邊呢?
江昭做了幾個深呼吸,從沙發上坐起身,先是左右看了下,周遭是一片黑暗,現在不知是幾點了,這裡還是不是他昏睡前的地方。
他記得,沙發旁邊有一盞落地燈。
他伸手試探了記下,果然碰見了落地燈冰冷的金屬燈杆,沒有遲疑,他打開了這盞燈。
光亮來得很突然。
江昭確認了他仍然身處駱俞家,憋著的氣頓時舒出,餘光卻瞥到了一雙筆直的腿,那雙腿沒有踩在地上,而是懸在黑暗中。
他一下噎住了。
這雙腿有點像之前站在他床前的腿,難道對方跟著他來了駱俞家?
這隻鬼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一直跟著他?
江昭攥緊了衣服,大著膽子朝那邊看去,——他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駱俞站在燈光找不到的黑暗中,他的眸中像某種貓科動物一般,反射出了一縷幽暗的光,駭人得緊。
江昭懸空的心放下去大半,剛才應當是他看錯了,駱俞的腿浮在空中是因為他坐在輪椅上,腳也是搭在腳踏上的。
可新的問題隨之而來。
駱俞為什麼不開燈,而是在黑暗中盯著他看?
想不通這個問題,江昭頭皮發麻,身子向後縮,把自己縮到最小,靠在了沙發上。
“駱俞?”他停頓,而後控製不住問道:“我剛剛為什麼睡著了?”是不是、是不是在水裡給他下藥了?
“不知道。——我倒是想問問你,來彆人家做客,結果自己在沙發上睡著了,有像你這樣的客人麼?”
江昭條件反射內疚起來,迎著那道目光訥訥道:“對不起,我……”他往裡抿了下唇,“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很抱歉,我下次再來做客。”
他幾乎是奪路而逃,駱俞望著他慌張離開時未關上的門,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
時間很晚了,江昭沒讓司機來接自己,打車回了江家,剛進家門,他便被人攔住了。
——林玉韻坐在沙發上,瞧著倒像是在等他,見他終於回來,溫聲道:“昭昭,今天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才回……”
他走到江昭身邊,話語卻驀地一頓。
“昭昭今天去誰家做客了?身上都是……彆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