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看到那透著淡粉的腿關節,分明什麼也沒做,但卻莫名透著一股淡粉。
讓看的人心神劇烈動蕩。
要是……再往上一點,他還能看見什麼?
易舷安想到了昨夜,他透過江昭意外散開的嫁衣領口,看到的那一小塊白得晃眼的肌膚。
他動作微頓。
江昭蔥白似的手指向了被紗布包裹起來的腳踝。
他現在無比感謝符沉,他的傷口其實不嚴重,但符沉卻不容置喙地將他整個腳踝都用紗布包了起來。
乍一看還挺能唬人的。
“你看,我剛剛劃傷的地方就是這裡。”
他撤回手時,泛粉的指尖無意撞了下雪白的小腿,雪白的小腿肉被他這一下撞得微陷,軟得出奇。
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瞬間,但易舷安還是看到了。
他忽然覺得喉頭有些乾燥。
而後,這隻腳又整個縮了回去,牢牢地藏在被子裡。
江昭又道:“醫生說,我在飯後應該少量、緩慢地進行一些不會刺激到心臟的運動。這會幫助我消化,在戶外多呼吸新鮮空氣,對我也是好的。”
“我等下要去遛狗,可是我現在還沒換好衣服,你可以先離開,讓我把衣服換好嗎?”
易舷安滿腦子都是剛才看到的那截雪白的小腿。
完美得像被捏出來的陶瓷娃娃。
不。
他轉念又想,陶瓷娃娃怎麼比得上江昭?
江昭拉住了一點他的衣角,“就一小會兒,你想說什麼,等我運動完了回來再說可以嗎?”
鬼使神差的,易舷安點頭答應下來。
剛點完頭,想起剛才看到的那截小腿,他心內又後悔了。
他為什麼要避開?
他和江昭已經拜過天地了,合巹酒也喝過了,他也說過了,他以後絕不會離開江昭。
他怎麼還要避開?
越想,易舷安便越想出爾反爾,他語氣有些凶巴巴地道:“我們拜過天地,是合法夫妻。你換衣服我為什麼不能看?”
江昭有些為難地看著他,一側腮幫子鼓了起來,瞧著很是不愉。
“明明是你逼我拜堂的……”
易舷安沉默。
這件事的確是他做得不對,但那天是他頭七的後一天。他原本的想法很簡單,江家父母既然能為了真兒子,放棄他這個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假兒子,甚至要用他來頂命。
那麼,他就該拿走這對夫妻最寶貴的東西。
他們最寶貴的是什麼,毫無疑問。
——是麵前不太高興的江昭。
江昭要他的命,他要江昭的人,合理公平。
易舷安想,難道不是江昭欠他的嗎?
……江昭不知道這件事,可他也不知道他是假少爺,要是他知道,他也不會留在江家這麼多年。
可江昭到底是這件事中最無辜的。
平白被他占據了二十年的富貴人生,隻能和平常人家的養父母過了二十年普通日子。
要是江昭沒被意外抱錯,他的心臟病一定會得到最好的治療,也不至於拖到二十歲,還是這副病懨懨的樣子。
換命一事,更加不是江昭的想法。
他是不是,錯怪江昭了?
向來囂張的大少爺啞然,他做事從不後悔,但死後做得第一件事便讓他把這輩子從未體驗過的滋味完完整整地體驗了一遍。
他像條犯錯的惡犬,在小主人的溫聲教育下,心虛懊惱地收起了亂晃的尾巴。
江昭用餘光觀察著他的麵色,而後一點點摩挲著易舷安的底線。
“你當時在花轎上還凶了我。”他癟嘴,“那些鬼也是你請來嚇我的,對嗎?當時把我嚇得都犯病了。”
停頓一瞬,他強調道:“你凶了我,不止一次。”
易舷安的頭低了下去,一言不發。
“你以後彆凶我了,凶我也會把我嚇到的。”
良久,易舷安道:“……嗯。”
“對不起。”他道:“之前的事是我考慮不周。”
語氣生硬青澀,擺明了是從沒有道過歉。
話音落下沒多久,易舷安身形便是一僵,似是覺得就這麼承認是他做得不對不太好,又生出了些悔意。
明明已經道完歉了,他卻又凶巴巴地加了一句,生怕被看出內心的動搖。
“我是間接因你而死,我不怪你,你也……不能怪我,我們之前抵平了。”
一直在線的係統:【……】
它想:好好的人,怎麼就長了張嘴。
都道歉了,還因為要麵子說這麼一句。
什麼怪不怪的,這種人……算了,係統不好說。
江昭卻沒在意他後麵的話,聽了他的道歉後便鬆一口氣,小幅度點點頭,輕聲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好吧。”
“不過你以後,絕對、絕對不能嚇唬我。”
易舷安應聲。
麵不改色地把鬼忽悠走,江昭這才鬆了口氣。
【宿主,您的演技很好。】
江昭疑惑:【你怎麼還在?】
係統:【。】
他起身,在衣櫃裡找了套衣服。
這裡麵的衣服全都是嶄新的,幾乎什麼高定牌子都有,而且都是當季新款,看不見任何一件過季的,哪怕是襪子。
從這個細節就能看出,江家父母對原身的愛有多重。
可惜。
江昭不懂,同樣是父母,為什麼有的人會因為沒有血緣關係的養子疏離親子,而有的人卻會因血緣關係,把相處二十年的兒子推出去頂命。
他果然還是不懂這樣複雜的感情。
也不知,要是換成上個世界的江母,估計都不會把真少爺接回來。
畢竟,上個世界的‘林玉韻’隻是比江昭早十個月來到江母身邊,便輕而易舉躲得了江母的喜愛。
他輕輕搖頭,將關於上個世界的事全甩出腦外。
一個世界的事是一個世界,他已經離開了,就不該再去想。
江昭心不在焉地換好了衣服,拉開房門正要出去,目光看見門口站著的人時動作一頓。
——符沉正好站在他門口,抬手欲要敲門。
瞥見江昭,他從善如流地收回手,“好巧,我看你一直沒有下來,所以想上來敲門看看。”
江昭走到他身邊,“衣服太多,有些難挑。”
他的肩同符沉擦過。
他背後,符沉掃了眼他的房間,目光短暫地在浴室門上停頓一瞬。
蜻蜓點水般。
快得讓人無法察覺。
與此同時,他雙眼瞳仁中\出現了一道神色的豎痕,比方才那個短暫的停頓還要快速。
除他自己,無人發現。
符沉順手帶上房門,三兩步走到江昭身邊,和他並肩而行。
“小昭喜歡狗嗎?”
“喜歡。”
符沉勾唇,“小白熊最喜歡長得好看的人,這是你第一次見它,它應當會很喜歡你。”
小白熊是一歲半的隻薩摩耶,正是調皮的時候,原本是養在莊園的主建築裡的,但把江昭接回來前,它被帶到西邊的建築,害怕它嚇到江昭,也怕江昭不喜歡狗。
江昭漫步到小白熊的臨時住處時,已經對這隻狗大概了解了,甚至有些躍躍欲試。
看到真狗時,他雙眼微亮。
好大的一隻棉花球!
小白熊的牽引繩在傭人手裡,正懶洋洋地趴在地上,聽見動靜嫌棄眼皮看了眼,而後猛地站起來,不管不顧往前衝。
“汪汪!”
江昭呼吸一輕。
耶耶不虧是狗中小天使,笑起來感覺心都要融化了!
而且又可愛,又是隻看起來很有安全感的大狗!
符沉接過牽引繩,把不停跳躥的薩摩耶牽了過來。
事實上,不用他牽引,這隻薩摩耶也會朝江昭跑過來。
它繞著江昭轉了幾圈,而後輕輕嗚了聲,像在撒嬌一樣。
符沉笑道:“看吧,我就說它一定會很喜歡你,它隨它主人。”
江昭低頭在看繞著他轉的薩摩耶,隨口道:“小白熊的主人是誰?”
“——我。”
薩摩耶恰好在這個時候站起來,扒住了江昭的腿撒嬌,他的注意力一瞬便被拉走,絲毫沒在意符沉說了什麼。
符沉隻是溫和地笑著,攥緊手上的牽引繩。
“邊走邊說,小白熊喜歡運動。”
他溫和道:“你既然喜歡它,那我今天便讓人把它的窩挪回來。以後每天早上,你都可以帶它出去走走。”
“偶爾遛遛狗,對你來說應該是好事。”
他道:“小白熊最喜歡遛狗了。”
他唇角的笑意擴大,眉眼愈發溫和起來,看著滿是書卷氣,一旦戾氣也沒有。
兩人牽著一條狗往小路上走。
他們走後,一名傭人從房子裡出來,看著空蕩蕩的狗屋,疑惑道:“小白熊早上不是才遛過嗎?它又不喜歡動,怎麼又給拉出去了。”
另一名傭人道:“大少爺和小少爺帶走的。”
“誰知道呢,可能是突然想遛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