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睜眼。
他的目光向下,在漆黑的西服領口處看見了一朵雪白的百合,被彆在領口處,顯眼至極。
他微愣,係統及時提醒道:【您剛剛參加完葬禮,我檢測到附近五十米內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您要趁著現在接收時間線嗎?】
他點頭,【來吧。】
【您在這個世界是名二十一歲的大學生,剛升大三便被家裡人安排好了終生大事,同名家長子明朗進行商業聯姻。】
【新婚第二天,明朗出意外死亡,您成了寡婦。】
聽到商業聯姻時,江昭心一懸,隨即又鬆了口氣。
【這個世界的男主是明朗的弟弟明燁,明燁從小就有一個畫家夢,他的心是自由的。從前有優秀的大哥頂在前麵,他才能無憂無慮地做自己喜歡的事,但大哥意外死亡,明家的擔子落在他的肩頭,他被迫進入公司,學著管理,卻在一次意外中發現哥哥的死另有原因。】
【您的角色定義為:惡毒男嫂嫂。】
【原身在江家從小不受寵,隻有聯姻時才被推了出來。男主一直住在大哥家,明朗意外身亡後,原身隻能和這位年輕但是脾氣暴躁的小叔子住在一起。】
【原身野心勃勃,妄圖吞下整個名家的財產,而男主則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幾次出賣商業機密,甚至險些害得男主死亡。】
【您現在所處的時間段正好是新婚第一周。】
江昭有些愣,難怪他胸前彆著一朵百合,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的目光落到了百合花上,忽地想起一件事,【係統,葬禮上戴的花是不是不能戴進家門?】
【抱歉,我並不清楚您那邊的習俗,但根據搜索出來的網頁顯示,您的想法是對的。】
江昭呼吸微頓,目光掃了一圈周遭。
他現在很明顯是在家中。
再看這朵百合時,他心頭驀地升上一股淡淡的毛骨悚然感,忙將胸前的花摘下來。
他四下裡找了找,找到一個打火機和煙灰缸,用幾張紙堆在一起,連同這朵白花一起焚了。
葬禮上的花似乎不能隨便丟,用火焚燒是最好的方法。
他小小地舒出一口氣,微抿了下唇,瞧著像是在淺笑一般,那雙眼被橘黃的火光映得明亮,漆黑的瞳仁裡倒映出百合卷邊的花瓣尖。
漂亮至極的青年蹲著地上,眼睜睜看火舌吞噬掉玻璃缸中的白花。
他的眉眼昳麗得如外頭蔓延了大片天空的夕陽般,一眼驚豔,又像是從畫上走下來一般,雪白的膚、漆黑的眼、朱紅的唇。
怎麼會有生得這樣好看的人呢?
那雙眼被灼熱的火光熏得泛起點點淚花,像沉在清澈湖底的寶石一般,晶瑩、透徹、澄明,一眼便能望進去。
青年伸手,捂住了鼻尖,也捂住了那招人惦記的紅唇。
他捂得並不嚴實,纖細的手指間仍有縫隙,透過這點縫隙去窺探。
飽滿的唇藏在暗處,像吸滿了玫瑰花汁般,嬌豔卻不俗氣,反而誘人極了,像伊甸園裡,高高掛在枝頭上的那顆紅蘋果一般。
——誘人采擷。
一點雪白的貝齒探出來,咬住了下唇,那唇肉於是往裡陷了陷,被齒尖牢牢桎梏住,邊緣泛起來一點微弱的白。
甚至能夠看見若有似無張開的唇縫間透出的一小截猩紅的舌尖。
從頭到尾,都透露著誘人。
看見的人無不想扒掉他身上礙眼的黑色西服,露出底下那白得驚人的雪白肌膚。
一定比被火舌舔舐的百合還要乾淨。
江昭對著玻璃缸中剩下的灰燼發了會兒愣,而後才伸手,將那點灰燼倒進了垃圾桶中。
據他所知,這所複式公寓每天早上和下午都會有人來打掃,做飯阿姨按照時間一天來三次。現在是下午五點,保潔阿姨一會兒就會過來。
他看見這堆灰燼總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好像這焚儘了的花真成了晦氣的代表。
江昭攏了攏衣襟,打算上樓去把衣服換了。
他在衣櫥裡隨便找了套家居服換上,餘光不經意一瞥,看見了床頭櫃上擺著的合照。
他下意識走過去,拿起相框。
相框裡的兩人都穿著白西裝,肩膀挨著,但一點也不顯親昵,他的目光徑直掠過自己,選擇了仔細去看另一人。
相框的另一人隻露出了小半邊上半身,光憑麵色便能猜到,在拍攝這張照片時,他是如何的正襟危坐。
出乎意料的,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輕,瞧著似乎隻有二十七或者二十八,長得倒是挺好看的,隻是沒笑,眼裡透出的也滿滿都是冰冷。
江昭乍一看,險些以為自己和照片裡的人對視上了。
他和明朗是形婚,隻領了結婚證,兩人從認識到領證不超過三天,婚後為了應付雙方父母,他迫不得已搬到了明朗的公寓,而同住在這間公寓裡的還有他的小叔子——明燁。
明燁原本打算搬出去,畢竟大哥結婚了,他再住在這裡也不合適。
結果還沒等他開始找房子,他大哥就出意外死了。
明家父母隻能讓他繼續住著,順便照顧一下這位剛過門就成了寡婦的新兒媳。
這間臥室隻有江昭一人在住,明朗搬到了書房。
江昭猶豫了下,將照片收進抽屜裡,原身和明朗沒有感情基礎可太好了,否則他還要在明家人麵前演出他很悲痛。
這太為難他了。
對了,他還要確定一件事。
想起這件事,江昭忙低頭去看雙手,在他食指和中指指間赫然生著一滴小小的黑痣。
他心裡控製不住冒出一股欣喜。
他就知道!黑霧一定會跟著他來的!
江昭心裡歡喜,麵上也忍不住帶上一點笑意,那雙燦爛的眸中滿是細碎的笑意,連唇角也忍不住抿了起來,像是歡欣極了。
他斜前方有一麵落地鏡,從鏡中角度來看,他像是在看手指上戴著的銀戒一般。
江昭伸手,輕輕摸了下手上的黑痣,小聲問道:“你在嗎?”
他指腹按住的地方冒出一點細微的觸感,是極隱蔽的回應。
室內的溫度不知何時往下降了一點,冷風順著打開的窗戶往裡吹,一路從江昭後頸吹了進去,讓他下意識哆嗦了下。
他沒把這點涼意放在心上,隻是輕聲喃喃道:“真好……”
黑霧還在。
他不是一個人穿梭在這些小世界裡。
江昭忍不住笑了。
他太高興了,這種高興的情緒已經很少出現在他身上,這還是係統跟著他走了兩個世界,才終於在他麵上看見了一點過分高興,甚至於是興奮的情緒。
江昭用麵頰貼住了這隻手,飽滿的紅唇輕輕摩挲了下手背上的黑痣。
像是在那上頭落了一個吻。
躍躍欲試想出來的黑霧猛地一頓,僵成了一團,好半天沒有動靜。
貼著手背的唇瓣微張,無聲喚道:“你可以出來嗎?”
黑霧沒有反應,江昭的手心倒是被輕輕刺了一下,不疼。
他心頭盤踞的那點喜悅登時散去,有些茫然的同時又警覺起來了,他熟悉這個觸感,一般出現這種感覺,是黑霧有什麼話想和他說,但卻礙於某種原因不能出場,把想說的話寫在了他手上。
他周圍又沒有人,黑霧怎麼會在他手上寫字呢?
江昭驀地想到了一個可能,心頭升上淡淡的不祥感。
他不動聲色放下手,下了樓去接水,透過透明的玻璃水杯,他勉強辨彆出手心浮出的那行字跡。
【彆出聲。】
像是知道他看完了一般,字跡轉換成另外一句話。
——【有東西在盯著你。】
【彆引起他的注意,等下保潔阿姨來了,讓她把垃圾桶的東西丟到十字路口附近的垃圾桶裡。】
江昭渾身的熱度驟然往下降,如墜冰窟。
一樓客廳的窗戶也沒關,冷風順著窗縫吹拂進來,悄無聲息鑽進了他的衣領,像一隻冰涼的大手正沿著他的脊骨緩緩撫摸,他後頸上的汗毛驟然豎了起來。
江昭的手微微哆嗦了下,玻璃杯中的水也跟著起伏,像翻卷的海浪一般,撞上透明的杯壁,而後又重重摔了回去,驚起一片水花。
突如其來的驚嚇讓他眼眶裡迅速凝聚出淚,有心想低頭去看黑霧,但想到方才的那句話,便死死咬住了牙,控製著沒讓自己低頭。
他不知道,他的眼尾已經憋出了淡淡的緋色,一點瑩潤的水汽沾濕眼睫根部。
他眨了眨眼,小刷子似的眼睫向下垂,遮住了他這雙看似多情,實則無情的眼。
那點雪白的齒尖又探了出來,咬住紅潤飽滿的下唇。
好冷……
江昭打了個哆嗦,抬頭時目光直直向窗戶看去,外頭的天色陰沉,瞧著像是要下雨了一般。
他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顫了顫。
微沉的天光從落地窗外映射進來,一部分照在了他的身上,一部分落在了地上。
江昭沒能看見他的身後。
天光若有似無倒映出了他的影子,纖細且長。
而若細看,似乎還有另一道影子站在他身旁,從背後伸手環抱住了他。
那顆頭也靠在了他的肩頭。
一道驚雷閃過,另一道影子的主人忽地抬起頭,蹭了蹭他的側頸。
江昭似有所覺,下意識捂住了側頸。
雪白的手腕輕顫。
他攥緊手裡的玻璃杯,小跑到窗前,將半開的窗戶關上了。
關窗後,周遭的冰涼感果然比之前好許多。
他鬆了口氣,暗示地一摸黑痣,而後又低頭去看掌心。
【走了。】
江昭鬆了口氣,繃緊的身子放鬆,手腳俱感到了一股疲軟,手腕一鬆,杯口徑直朝前襟歪斜,裡頭還有大半杯的水也跟著灑在了他前襟,冰涼感在瞬間籠罩了他。
等他回神時,他上半身幾乎被水浸濕,原本雪白的布料在濕潤後變得有些透,隱約露出一點膚肉的顏色。
他有些懊惱,用袖口擦了擦,反而把袖口也弄濕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
水杯中的水是滿的,他不過喝了幾口,剩下的全灑在了身上,一點不剩。
這水是冰涼的,被水灑到的肌膚也跟著變得冰涼起來,最尷尬的是凸起的兩個尖尖,將弄濕的襯衫頂起來了兩個明顯的小鼓包。
江昭麵色微紅,忙放下水杯朝樓上去。
這件衣服他才穿了不到半個小時便被換了下來,得知周圍有人在盯著他,他換衣服時特意關上了衣帽間的門。
一直到他換好衣服,手心才浮出黑色的字跡。
【他已經走了。我現在可以出來嗎?】
黑霧有禮貌地問道。
江昭當然是點了下頭,“你出來吧。”
黑霧從他指尖浮了出來,迅速膨脹成了一大團漆黑的霧。
他等了會兒,卻沒見到這團霧化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