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燁在原地站了半晌,忽地心想,他這位新嫂嫂,叫什麼名字來著?
似乎是……江昭。
把嫂嫂換成昭昭,似乎也是個不錯的抉擇。
總歸怎麼叫都不會出錯。
明燁轉身,目光看向不遠處緊閉的房門。
——那是他大哥和江昭的婚房。
關上房門後,江昭重重鬆了一口氣。
他一片空白的大腦也終於回過神來,伸手將房門上了鎖。
不知為何,剛才明燁看他的眼神回憶起來讓他格外心慌。
這就好像自然界中,被凶猛的野獸盯上的小動物般,讓他經不住開始發顫、哆嗦,迫切地想要找一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但卻遍尋不到,隻能一邊聽著野獸的喘氣,一邊心驚肉跳地等著野獸的到來。
明燁看起來分明不是難說話的類型,麵部表情也比照片上冷冰冰的明朗豐富多了。
他卻莫名很怕明朗。
江昭好容易回過神,踱步到床邊,打開抽屜拿出了裡頭那張合照。
他低聲喃喃道:“明燁……明朗。”
青年纖細的指甲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麵,撫上合照中,男人冷硬的麵部輪廓。
“怎麼是雙胞胎啊……”他有些苦惱地歪著頭,眼裡積蓄了許久的淚也在此時順著眼角滑落,打濕了這張瓷白的麵頰。
兩道透明的淚痕蔓延開。
江昭沒有發現,從麵頰處滑落的一滴淚並沒有落到地上,也沒有墜到他的衣領上。
這滴滾圓的、似透明寶石般的淚在半空中便驟然消失。
好像有人伸手,接住了他墜落的這滴淚。
係統看得真真的,但礙於規則,它隻能把看到的一切藏在心裡。
想到宿主天真的模樣,它禁不住歎了一聲。
該怎麼說它的宿主呢?
連著三個世界了,每個世界都會吸引到一些非人的變\態。
有時候想想,其實這也是種特殊的能力,不是麼?
江昭盯著照片上的人看了許久,才伸手抹去麵上的淚。
他將合照重新放回抽屜裡,正要關上抽屜,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
他怎麼覺得有人在盯著他?
這股感覺來得突然又強烈,讓他的身形下意識一僵,熟悉的毛骨悚然感升上心頭,他控製不住地小腿發軟。
這間房裡,明明隻有他一個人……怎麼會有彆人盯著他?
一定是他想多了。
江昭自我安慰著,鼓足勇氣轉過身,目光在房內四處搜尋著。
沒有。
同他預想的一樣,房內空無一人。
但那股視線還是如影隨形,緊緊地黏在他身上。
……是,黏在他身上,如影隨形,像海洋生物的觸手般,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緊緊地纏繞上了他。
這個感覺和他第一個世界做的噩夢……一模一樣。
似乎不止是第一個世界,江昭無意識地喃喃了句什麼。
他還記得他曾經做過的那些千篇一律的噩夢。
怪物龐大粘稠的觸手,還有燈籠一樣大、金黃的冰冷豎瞳,吐出的蛛網漸漸將他包裹起來,像裹一枚蠶一般,將他保護在中心,也困在了中心。
這種感覺衍生到了現實中,無形的觸手、透明的目光和空氣形成的絲線,幾樣東西交織在一起,緊緊纏繞住他。
這隻雪白的兔子還不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麼,卻因為敏銳的直覺而感到了不對。
青年那張漂亮到極致的麵上浮出害怕的神色,秀氣的眉輕蹙在一起,筆挺小巧的鼻尖也微皺著。
眼尾暈開的紅暈都透著勾人。
雪白的牙齒咬住鮮紅的唇瓣,有些用力,甚至隱約要將飽滿的膚肉給咬破,但其主人卻沒有察覺。
一隻無形的手在這上頭輕輕撫了下,動作間滿是心疼的意味。
江昭隻覺一股涼意。
“碰!”
玻璃碰撞聲驟然響起,他下意識回頭看去,發覺窗台外停著一隻打濕的鳥。
鳥類用細長的喙用力敲擊著玻璃,看樣子似乎是想進來躲雨。這隻鳥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一雙眼像極了猛禽,乍一看是鷹,仔細看又覺得像一匹野性難馴的頭狼,緊緊盯住了玻璃房內的江昭。
後者頓了頓,走到窗邊隔著玻璃碰了碰那隻鳥。
剛才是這隻鳥在盯著他看?
江昭伸手拉上了窗簾,確認再三,這才確定了那道視線的確是這隻大鳥投過來的。
這麼大的鳥,應該和鷹差不多,想來應該是隻被突如其來的暴雨逼到城市裡來的野鳥。
那樣大的體積和凶猛的眼神,應該算是中小型野獸了。
縱使這隻鳥被雨水徹底打濕,乍一看好像柔弱極了、一點攻擊力都沒有,但江昭根本不敢放它進來。
聽說海洋中有一種名叫虎鯨的生物,會通過裝死來吸引獵物,等到無害的獵物被吸引過來時,它便會一躍而起,猛地攻向獵物。
江昭無法確定那隻大鳥是不是這樣的存在。
他隻知道,一旦這隻鳥暴起,以他的力量是絕對戰勝不了這樣一隻龐大的鳥的。
鳥喙撞擊玻璃的聲音不斷響起,拉上窗簾後,江昭雖看不見,但卻能夠聽到不停傳來的撞擊聲。
這聲響總會讓他感覺害怕,甚至控製不住開始擔心脆弱的玻璃能否經得住撞擊。
糾結許久,江昭拿起枕頭出了房間,打算去遠離明朗睡過的書房睡一晚上。
這鳥一直這麼吵,他根本睡不著。
書房有張臨時裝填進去的單人床,江昭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這裡的隔音比原來那間房好多了,他幾乎聽不見雷雨聲,不多時,便襯著若有似無的雨聲陷入沉睡。
牆上掛著的鐘表慢慢走向五,青年攥住被角的手也鬆開了,興許是睡熱了,他不太老實地翻了個身,從被子裡伸出一條纖細筆直的小腿。
雪白的膚色在黑暗中顯眼至極。
一隻冰涼的手握住那纖細的腳踝,送進了被子裡,而原本散開的被子也被一雙手往上掖了掖。
江昭不耐熱,一隻手從被子裡伸出,搭在了枕頭上。
他手背上那滴小小的黑痣裡,舟桁睜開了眼。
一道虛影浮現,徑直坐在了床邊,而後浮現,冰涼的唇碰了碰青年的額角。
舟桁冷眼瞧著,目光像看待一個死人。
這道虛影在房內待了許久,直到窗外天光大亮,他才淡去身形。
而盯了他半個晚上的舟桁也終於肯收回冰冷的視線,大腦微微眩暈了一瞬,竟是直接睡了過去。
江昭在天光大亮時睜開的眼。
他睡眼惺忪坐起來,下意識看向窗外。
雨停了,天光慘白,太陽仍舊藏在厚重的雲層後,顯然,最近幾天都會是陰沉沉的天氣。
他摸了下手背,軟著聲音道:“早上好呀。”
以往他這麼說時,黑霧都會在第一時間蹭蹭他的指腹,然而今天不知怎的,他說了後有一段時間,黑霧才悶悶不樂地蹭了下他。
一縷黑霧從他指尖浮出,形成一道圓環圍住了他的手指,像是伸手抱住了他一般。
“你不高興嗎?”江昭一愣。
舟桁收緊了抱住他的手,沒有給出回答。
江昭一頭霧水,全然不知自己睡著時發生了什麼。
他問了一句,見黑霧似乎不願意說的樣子,便沒有勉強對方,整理好床鋪,抱著枕頭準備回房。
剛走到房間附近,江昭腳步一頓。
站著他門口抬手準備敲門的明燁跟著一頓,目光跟著投了過來。
青年穿著寬鬆了一碼的睡衣,領口鬆垮歪斜向一邊,雪白的脖頸完全展露出來,甚至露出了一截精致的鎖骨。
網上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江昭的鎖骨看起來完全可以用來放硬幣、養魚。
他本人絲毫沒有察覺,抱著枕頭目光懵懂稚嫩。
“你找我有事嗎?”
“做飯阿姨來過了,現在已經八點半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江昭微愣,而明燁則不輕不重的笑了下,“你再不起來,早餐就全都涼了。”
他下意識道:“是嗎?”
話一出口,江昭便覺出股不對勁。
明燁對他的態度讓他有些不舒服,正常小叔子和嫂子間的關係是什麼樣的?
嫂子應該算是長輩。
他琢磨了下,小小聲道:“你應該叫我嫂嫂。”
明燁眼裡浮出意味不明,學著他剛才的語氣道:“是麼?”他拖長了聲音,“嫂嫂——”
男人的聲線低沉磁性,活脫脫一個低音炮,反而不像是在叫嫂嫂。
短短四個字,逼得江昭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不等他反應過來,明燁緊接著追問道:“說起來,嫂嫂,你在怎麼不在房間裡?”
他微眯了下眼,眸中投射出精光,“我哥才離開沒幾天,你就連你們的新房都不願意住了?”
一聲明顯的嗤笑從他嘴中發出。
“昨天半夜,我聽你說的那些話,還以為你對我哥有多深情呢。”
這番話乍一聽是嘲諷,但說出的語氣卻不對。
江昭聽不出來,不代表係統聽不出來。
明燁說這話時,雙眼微微一亮,像是野獸興奮時控製不住亮起的雙瞳般,拖長了一點的尾音也透出滿滿的曖昧。
聽說,明家兩兄弟的感情一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