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麼重,但在這寂靜的夜裡卻如雷貫耳,驟然炸響在來人耳邊。
下一瞬,房內燈光大亮。
站在床邊的人僵成了木雕泥塑似的,好半晌才緩緩回頭。
門板,穿著一身淺色睡衣的江昭靠著身後的牆,垂頭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兩下,而後伸直手,將屏幕麵對他。
屏幕上播放的是一段錄像。
——從他進房一直到關門的錄像,借著窗外的月光和提高的曝光度,手機清晰地錄到了來人的側臉和身形。
江昭睡覺一向都是拉上窗簾的,除了今天,他刻意將窗簾拉開,就是為了讓室內有光。
“你有什麼要狡辯的嗎?”
往常柔軟得像柳枝一般的青年此刻像是從罅隙中生出的野草,堅韌又清冷,微垂的眉眼間含了點淡淡的冷意,一向黑白分明的眸子仍舊是乾乾淨淨的,裡頭容不下一點醃臢和汙垢。
這樣的江昭,係統從未見過。
它想,大抵是因為宿主在現實世界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且一定很深刻,不然他不會失去了記憶也還是從骨子裡本能對這件事產生消極的負麵情緒。
它開始有點好奇了,宿主在現實世界中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江昭刻意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收起手機,輕聲喚道:“……明燁。”
床邊站著的明燁僵成了假人。
江昭在前兩個世界經常被嚇到,這還是第一次嚇到彆人,心頭難免升起了點微弱的興味,但眼下的情況又容不得他想東想西。
明燁沉默著。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打算說你是明燁,還是明朗?”
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聲音小的那個說完就沉默了,眼裡是止不住的驚愕。
江昭的語氣陳述一般,淡極了。
“我分得清你和你哥,明燁。”
“我也知道明朗就在這棟公寓裡,之前我去敲門問你怎麼了的時候,出來的人就是明朗,不是你。”
江昭下去仔細想了下,忽然發現這整件事似乎都疑點重重,他乾脆從最初進入世界開始複盤。
直到看見了放在書房櫃子裡的備用鑰匙,他捋了一整個下午的謎團才迎刃而解。
有人規定備用鑰匙隻有他知道放在哪裡嗎?
沒有。
而那一堆備用鑰匙除了有明燁的,還有他房間裡的。明朗既然是鬼,就不需要鑰匙,他之前察覺到的視線多半來自於對方,而除了對方,還有另一道視線在暗中看著他。
那就是會深夜站在他床邊的明燁。
想到這兒,江昭在心裡唾棄道:兩兄弟的性格果然如出一轍,都不是什麼正經人。
他一開始隻懷疑那是明燁,但後來發現明朗變成鬼了,便撇清了明燁的嫌疑,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明燁。
江昭仔細查看了監控錄像。
站在他床邊的人從未逾越,隻是沉默地盯著他。
躁鬱症病人的睡眠時間會減少,也難怪明燁通宵盯著,第二天還不會覺得困倦。
隻有一次,身影籠罩在黑暗中的男人伸手撫了下他的臉。
這個人是明朗。
之前的明燁做不出來這種溫柔的事。
還有之前,他覺得明燁和易舷安身上相像的地方消失了,其實不是,是因為那時說話的人是明朗。
和易舷安相像的人是明燁,而非明朗。
儘管江昭知道他們不可能是同一人,但還是會忍不住留心,觀察明燁偶爾的小動作和眼裡的氣質。
江昭唯一疑惑地地方是……
“你為什麼讓我最好永遠喜歡明朗?”他直白道。
明燁垂眸,像犯錯被當場抓住的大狗一樣,麵臨的時即將成為流浪狗的下場,心裡又是悔恨又是委屈,想湊到主人身邊撒嬌,但卻害怕這樣會讓主人更加不高興,隻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說話。”
江昭的聲音一直都是有些軟的,這是他第一次板著臉凶巴巴地說話,氣勢竟然一點都不輸明燁。
明燁還是沉默,好半晌才訥訥道:“……對不起。”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你再不說話,我明天就離開明家,回我江家去。”江昭輕聲道。
明燁身軀猛地一震,下意識抬眼看他,眼裡是明晃晃的委屈和不可置信。
良久,他閉上眼,臉上好像寫著視死如歸幾字一般,徹底剖開了胸腔,將裡頭那顆血淋淋的、紮滿了針尖的心臟捧出來。
“你喜歡明朗……”
“所以我會讓明朗會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