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邀請赤司,是受意外發現她見過赤司詩織——也就是赤司的母親所影響,也是幾乎能夠決定她對於將自己的身份撕扯開一部分這件事本身的接受程度。
如果連開頭都那麼不順利的話,又怎麼能指望在不久之後,她還會那麼坦然地向彆人敞開自己的秘密呢。
晴子在筆記本下頗為隨意地寫下一串地址,與邀請函上相比淩亂許多的字跡某種程度上也不言而喻主人現在的心情。
她撕下那一頁紙,將之放在邀請函上方:“盂蘭盆節那天下午四點,我會在這個地方等你。”
“好。”赤司仿佛沒將晴子這時情緒的異樣放在眼裡一般。
他平日裡不管是麵對籃球部關係比較密切的一軍成員、還是其他普通的老師同學,最經常的那副樣子便是嘴角恰到好處地勾起,既不會讓人疏遠,也不會讓人生出些妄念,隻因為他的眼神一直都非常冷靜,會將一切不論好壞的念頭都抹除個徹徹底底。
——接近的熱情會冷卻,惡意的行為會害怕。
這也是同樣擁有一張好皮相,赤司本人的議論度卻比其他人要稍低上一些的緣故。
晴子作為一個時不時在一軍渾水摸魚看熱鬨的家夥,類似的案例不知道見過多少,她倒是將這一點揣摩得透徹,隻是她的角度比較清奇。
這副表情從眼神到唇角無一不透露著無形之中讓人敬畏的殺傷力在,她是不是也要好好學學,哪天回去地獄之後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非常遺憾,這個想法剛被分享給桃井時,就被對方無情打斷。
據說理由是在一個地方見到兩個赤司是一件過於挑戰心臟的事情,不僅僅是為了她著想,還有學生會和籃球部一軍等等赤司高頻率出沒的同學之類的話。
但現在的赤司,與平時給她的感覺不太相同。
倒不是說他這般行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隻是晴子出於對人的那麼一點兒在意,在注意到之後便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思考。
或許是談話時,晴子見過他三言兩語將來找他談事的學生會乾部、其他社團負責人的不合理要求打回去,讓人麵紅耳赤一句話說不出來,今天在麵對她好幾次言語漏洞時非但沒有指出,反而還以隱晦的話語提醒。
也可能是眼神不太對勁,她與赤司的關係當然不能用一般同學來形容,非要說的話,開局是愉快的合作關係,從來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感受“輕輕一眼便能讓人把所有辯駁的話吞回肚子裡”的眼神......
這麼說,她好像從來沒在赤司眼中看到那些其他人形容的、那種讓人看了一眼就想開溜的威懾力。
“那個,赤司君。”晴子正準備開口挽救一下不知什麼時候陷入僵局的氣氛,隻是她是不可能上趕著說“你為什麼不用很凶的眼神瞪我”這種一看就是相當神經病的話。
話題、話題、合適的話題......麵前的邀請函還靜靜地擺在桌麵上,晴子倏地想起方才兩個人關於自己姓氏的簡單交流,腦子一抽,脫口而出道:“有一個姓氏很重要嗎?”
所以說,她在地獄雖然各個部門的工作都做了一圈兒過去,挑的都是些不怎麼需要產生這種工作以外的額外交流的事做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種可以被打入十大社交失敗案例中找話題的典型......
連赤司似乎也被她突兀的問法給弄得一怔,但他不用多長時間便反應過來:“嗯,在現世是挺重要的,家裡門口不是一般會掛著一個刻字的名牌嗎?”
晴子當然知道他舉的這個例子,赤司的意思是姓氏的背後往往也代表著一整個家庭。
“這樣啊,不過我成天掛個假的在門口也沒什麼。”快點結束這無厘頭的對話吧,如果尷尬會殺人的話,她現在恐怕已經在地獄最底層反複仰臥起坐上幾百回不止。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假字讓赤司找到繼續把這個話題延續下去的突破口,於是談話的走向往晴子不期待的那一方延伸下去。
“很在意現在編造的姓氏是假的嗎?”赤司麵上微微露出沉思之色,片刻以後,他極為難得地仍然沒有出聲,搭在邀請函上慢悠悠地敲著桌麵的手指微微蜷曲。
“抱歉,順理成章改姓氏的辦法我下意識地想到了......”他抬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是什麼?”晴子一臉茫然地看著赤司。
“沒有,是我的問題,晴子不需要太在意。”赤司顯然也和先前唯恐避之不及的她一樣,不想再在這個被自己帶歪了的話題上繼續談下去。
晴子跟在他身後,兩個人付完賬走出店裡,一直相伴無言地走到岔開的兩個路口。
“盂蘭盆節見?”晴子試探性地擺擺手告彆。
“嗯,那天再見。”赤司卻沒有立刻動作,而是以極其輕的聲音繼續說道,“一些規則如果實在不想遵循的話,對於我們而言是可以不遵循的,但如果一定要的話。”
“也沒什麼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