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我看你今天早上沒吃早飯可能扶不動晴彥,不如還是我來吧。”他嘴裡胡亂扯了個理由,上前去從夏油傑手裡把人拎出來,扶著晴彥慢慢往外走。
“喂,你說誰早上沒吃......”夏油傑翻了個白眼,回嘴道。
晴彥又不重,身形在差不多年齡的男生裡頭絕對算得上是清瘦,他彆說沒吃早飯,三天沒吃也照樣扶得動。
夏油傑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走在他前麵、正扶著已經近乎是昏迷狀態的晴彥的五條悟偏過頭來,食指豎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他的神色是難得一見的嚴肅認真,以往隻有遇到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時,夏油傑才會在他的臉上見到這樣的神情。
“‘無下限’被破除了,在我剛剛碰到晴彥右手的時候。”五條悟低聲解釋道。
這個現象在之前隻出現在晴子身上過,甚至晴子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從帝光不得不轉到咒術高專的,雖然本人目前仍然時不時跑回去,但依然不能遮掩這個事實。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這種情況會出現在晴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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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赤司和晴子正在食堂相對而坐,見她正端正坐著的身形忽地一晃,但所幸那幅度不大,在人來人往的食堂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晴子抬手按上額頭,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在晴彥那邊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能夠確認五條悟和夏油傑已經接到特級咒靈出現的消息特地趕了過來,後續的問題自然不需要她再去操心。
她用以創造出晴彥的術法本來存在的意義就是製造出能夠為自己擋災的替身,因此與本體相隔過遠會讓她再操縱晴彥時有頭暈目眩之感,晴彥受了這麼重的傷,她也隻是微微一晃便能很快保持神思清明。
“說起來,赤司君午休找我,是有什麼事嗎?”晴子好奇地問道,隨即又感到這種問法似乎是太過見外且生疏,她想起在地獄看的現世電視劇,麵對這種提問的時候,被提問的人常常會回答一句“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之類的應答。
是不是不太合適?
“沒什麼事。”赤司卡在這裡微微停頓一下,在晴子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正準備等他說出預料之中的後半句話時,他又忽地不作任何言語,低頭安靜地夾起一棵西藍花,麵色無辜地看向晴子,“怎麼了嗎?”
明知道他很有可能是在逗自己玩,晴子也找不出什麼可以指摘赤司的證據,但她也不會就這麼白白受了這麼一次捉弄,雙手搭在自己的餐盤兩邊作勢正要托起:“既然赤司君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晴子壓根沒往餐盤上使力氣,這一點赤司看得出來,他抬手往下,比了個安撫性的手勢:“也不能說是沒有事吧。”
他們兩個都是在學校話題度久久居高不下的人物,真要坐到人來人往的食堂回頭率還是相當高的,隻是方才那一會兒功夫,晴子已經注意到好幾道投過來的好奇目光。
對於自己和赤司在同學間隱隱流傳的所謂消息她並不是沒有耳聞,隨著周圍人有意無意的提醒,外加許多自己憑著耳力聽到的些風言風語更是什麼版本都有。
“看來晴子也已經注意到最近學校裡的傳聞越傳越厲害了,從你的身世再到我們兩個真正的關係,這姑且算是第一件事。”
赤司雙手交叉,輕輕靠在桌前。
按照那位鬼燈大人給出的說法,他應該還有許多時間留待慢慢引導晴子。
今天突然在A組發出午休的邀約是他當時突如其來的想法,放在現在來看,這個主意本身似乎沒有意義且無趣。
甚至,他還有一種完全可以算是邊緣性、略微有些危險的想法——試探一下晴子。
“所以,赤司君是準備問我關於這些傳聞的看法嗎?”晴子忽地出聲說道,她這麼主動地接過對話裡的主動權是極為少見的事。
用稀罕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赤司輕輕眨了下眼睛,算是默認晴子的提問。
“老實說,我一開始沒有很在意這些傳聞。”在地獄裡傳她壞話的流言在某幾段時間內多到簡直漫天亂飛,隻要沒有舞到她麵前來的,晴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整治完帶頭的那批剩下的人自然也會跟著清淨。
“我是指議論我我沒有那麼在意,如果赤司君想問關於這個傳聞本身內容的話......”她和赤司之間的關係傳聞版本可不止是一兩代那麼簡單,經曆了豪門狗血、靈異玄幻、勾心鬥角等一係列元素友情加工之後,光是晴子從彆人口中聽到的就不下十個版本。
但有那麼一點是不變的,在傳聞裡,她扮演的角色總是赤司的未婚妻/女朋友/愛慕者。
“我並不討厭成為這一類的角色,或者說,成為赤司君的未婚妻、女朋友什麼的也不可能算是一種折辱吧,而愛慕者的話,喜歡赤司君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那麼我姑且把這個當作是晴子的誇獎了。”赤司停頓一下,打算繼續留在這個話題上,“我也一樣,不是說我不在意外麵的那些議論。”
作為那麼大一家財閥的繼承人,維持對外的良好形象也是非常有必要的,晴子理解地點點頭,等等,既然不是這個一樣的話......
“我不在意的是在傳聞裡和晴子的各種關係,這對我而言也同樣說不上什麼貶低......”說到這裡,赤司稍稍偏移開目光,宛如輕聲歎息般道,“如果有什麼人喜歡晴子,這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不會讓人感到奇怪的事情。”
為什麼理所當然、不會讓人感到奇怪?
因為被喜歡的那個人值得。
從在地獄嶄露頭角開始,身邊的人們對她的評價一直毀譽參半,既有認為她資曆過淺、性格太冷的,也有認為她堪當大任的。
不管從哪個意義上說,晴子都不是第一次從旁人口中聽到這樣讚賞的話語。
隻是赤司這一次......她不加遮掩、太過直白的目光落到坐在對麵的人身上。
赤司的模樣瞧著鎮定無比,根本瞧不出什麼異樣的地方來,如果不是晴子了解他在這方麵掩飾起來簡直達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幾乎也要被他就這麼騙過去。
她的視線停在赤司的耳根處,那裡正隱隱泛著紅暈,與幾乎能與主人薔薇色的短發相媲美。
根據人的反應推測出他現在的情緒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隻是以晴子迄今為止的全部認知經驗來看,似乎隱隱也隻能指向一個結論。
“我吃完了。”赤司端起餐盤,準備拿去回收處。
晴子循著他站起身的動作目光上移,兩個人這麼直直對上了視線。
“不著急,我會等你的。”赤司話音剛落,唇角微微彎起,與他平時待人處世時總是掛在臉上的禮貌性笑容看著似乎沒什麼不同的地方,但卻莫名多了幾分溫柔的意味在。
而且,這一笑總讓人認為這句話裡麵還有另外一層深層的意思,不需要任何推測,僅僅依靠直覺,晴子下意識地認為他的意思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現在這種時候應該給出什麼相應的回應嗎?
晴子回頭看了眼人來人往的食堂,即使赤司和她一個以不那麼好搭話、一個以外表瞧著高冷“聲名在外”,依然有許多學生扛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往這邊看過來。
手指輕輕搭在自己的臉頰上,上麵莫名增生的熱度是一種全然陌生的感覺,晴子仔細感知著心底縈繞著的情緒,某種原本被深埋在此的想法猶如吸收到營養後瘋狂生長的野草藤蔓般滋生。
她真的可以像人類一樣......不,她就是人類。
有著相似的外表,有著一樣的體溫和心跳,也有著日漸融入、正在成為她一部分的情感。
“好了嗎?”赤司見晴子餐盤裡距離他過去時幾乎沒怎麼動過的餐點,詢問道。
“嗯。”晴子點點頭,起身端起餐盤,說起來即使不吃不喝也對她的身體造成不了什麼影響,平時按時就餐也隻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至於方才的話題,還是不要貿然在這種場合談話好了,不然她幾乎可以預料到第二天流言又能冒出十幾個全新加工版本。
一直拖到下午放學,兩個人在走廊上再遇見時,晴子叫住了和她打完招呼、正準備去籃球部那邊參與部活的赤司:“赤司君。”
直到赤司轉過頭來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她時,晴子這才注意到自己略有些衝動的舉動。
但既然叫都叫了,她也不準備再臨時反悔,臨時編了個想出來應急的新理由:“我可以跟你一起過去嗎?像之前我當保鏢那段時間一樣,我在旁邊安靜看書,不會打擾到你們訓練的。”
她說到底是無關人員,提這種要求其實有點冒失,晴子正做好赤司會禮貌性拒絕她的準備時,對方略有些意外地微微睜大那雙赤紅色的雙眸,隨即沒有任何猶豫地點頭應下她的要求:“當然可以,我很期待。”
從入學帝光開始算起到現在,好像她主動找赤司提出的幫忙請求還沒有不被應下來的。
每次晴子克製又拘謹地想要退回在她看來已經越過的界限時,赤司都會以自己的方式告訴她,即使再越界一些,也沒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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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說過,如果晴子對自己本體究竟是不是人尚且存疑,晴彥不是人類這一點卻是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的。
在這種時候,大概就體現在了和本體差不多持平,在部分時候還能更勝本體一籌的變態恢複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