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晴彥再醒過來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因為重傷帶來的那麼一層debuff還掛在他身上，他連睜開眼的動作都有些緩慢。
晴彥以為睜開眼大概會見到如先前暈倒時一般的景象——先是刺目到幾乎要讓人流淚的燈光，再是整個校醫室空蕩清冷沒有一絲人氣的布置，以及一位在工作台前伏案寫著什麼硝子學姐。
“晚上好。”五條悟笑眯眯地站在他床頭，見他醒來，還不忘打了聲招呼。
晴彥視線下意識地一個偏移，他的夜視能力並不弱，自然能看出這還是在醫務室，隻是原本明亮晃眼的燈早就被通通關了個乾淨，某無良學長還往他床頭擺了兩根點燃了的白蠟燭，火焰正隨著流動的空氣微微跳躍，似乎隨時要湮滅在黑暗之中。
晴彥：......
一定是他的睜眼方式不對。
但現實並不會因為眼睛的一睜一閉而有半分改變，等到他再睜眼時，那麼大一隻五條悟仍然在眼前，晴彥往離他更遠一點的方向悄悄挪了挪。
他可太熟悉這副神情了，每次五條悟露出這種笑容時，往往意味著他朝著笑的那個人要倒大黴。
上一次見到這副笑容時，對麵殺人如麻的詛咒師因為挾持著人質向五條悟挑釁，被打了個鼻青臉腫。
連用以挾持和挑釁的兩隻手也被全麵地照料到，非常公平地一起打骨折了。
“另外兩個一年級那裡有硝子和傑安撫，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得知你平安無事的消息了。”五條悟撐著頭，蒼藍色的眼眸在燭光的照耀下莫名讓人心生壓抑。
“還沒有反應過來嗎？晴彥受傷的時候我碰到了你流出來的血，然後‘無下限’被強製解除。”
而正是晴子當時在眾目睽睽之下顯露出來類似的能力，這才不得不多負擔一份高專的學業。
這裡麵的潛台詞晴彥簡直再清楚不過，五條悟是在問他——你和晴子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並不是很好回答，晴彥避開他的目光。
老實說，五條悟從神態再到語氣全部沒有一點兒咄咄逼人的意思，就連方才的簡單陳述也隻是沒帶什麼情緒。
可就是這樣才嚇人。
“說出來我怕嚇到你。”晴彥試探地說了這麼一句。
“說吧，我不怕被嚇，你現在說你是晴子失散多年的親兄弟我也不意外了。”五條悟麵無表情地說。
以五條悟在咒術界的地位，能夠拿到晴彥和晴子的資料也不奇怪，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簡直是太多了，但將兩份檔案縱向對比的話，會發現這兩個人在咒術高專以前，完全沒有任何交集。
“這邊是你的特級申請書，晉升特級是不需要推薦人的。”五條悟晃了晃手上的表格。
“所以？”
“所以隻要你說出來，一會兒我可以幫你把這張紙拍到那幾個給你下任務的老頭臉上。”五條悟言簡意賅，“怎麼樣，做不做？”
“非常心動。”晴彥說。
片刻後，五條悟手裡捏著張紙，走出校醫室的大門，在走出來的那一瞬間，他的神情還帶著那麼點懵然。
“怎麼樣，問出什麼了嗎？”一路神遊地回到男生宿舍以後，五條悟撞到在等他問出個結果來的夏油傑，他雙臂抱胸，半合著眼靠在走廊牆邊上，一看就是在等他這邊出個結果。
五條悟抬手揉了揉額角：“傑，說出來我怕嚇到你。”
“......你這是臨陣倒戈了嗎？”現在還能有什麼關係是讓一種能力體現在同一個人身上的，無外乎是血緣或是彆的一些術式，兩個人的外貌長相說不上有多相似，但都是黑發黑眸，名字裡也巧合地都帶了個晴字。
夏油傑原本的偏向是親緣關係，但被五條悟這般反應一攪，幾乎要把自己方才的猜測扔了個乾淨。
大約幾分鐘後。
“同一個人，你和我說他們是同一個人？”夏油傑反問道，他回憶起先前對二人的種種記憶，他還記得晴子和晴彥也不是沒有交流過的場景，但在這種假設下再仔細一回想，卻也會發現兩個人與其他同學的交流都比和對方的交流來的要多——儘管他們兩個一交流起來就是那種無比熟稔的口氣，讓所有人都忘記了這件事。
他眉頭皺緊了又鬆開，但嘴角依然死死抿著，顯然是還沒有完全接受這個事實。
“挺荒謬的吧，但這個理由本身符合晴子和晴彥擁有相似血液的情況以外，也確實能解釋很多事情。”五條悟提早知道一步，這時的接受程度比夏油傑要高，但他仍然是木著張臉，也不知道該對這種情況發表個什麼樣的意見。
夏油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比如晴子一開始在台麵上的身份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高中生，貿然遇到能力暴露這種事，在帝光高中讀不下去、肯定會被人強行施壓的情況，選擇咒術高專毫無疑問是最好的選擇，而晴子卻選擇一再猶豫。
這個情況放在她和晴彥是一個人的前提下便很好理解了，一般正常人沒什麼特殊理由恐怕都不會想要把學的東西翻來覆去再折騰上一遍，先不說這一點，光是和同學們交流便是一個大麻煩。
“交流......”五條悟幽幽地出聲，“其實之前我就懷疑過晴彥和晴子的關係不一般，但當時的我沒往那裡想。”
“所以，你做了什麼？”夏油傑這時的心情稍稍平複了些許，挑眉問道。
“也沒什麼，就是抓著晴彥說了快半個小時晴子的壞話。”五條悟彎起唇角，隻是怎麼看怎麼沒有半分要笑的意思，僅僅隻是一個緩解尷尬的表情。
“住嘴，我現在已經在腦內循環播放檢查自己在一年級開學以來到現在是否做過任何過線的舉措。”夏油傑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一隻手掌蓋在眼前，語氣是毫不掩飾的痛苦，“說起來是哪個月，我們還拉著晴彥欣賞悟你的手機屏保！難怪他當時一臉無語的樣子。也就是說......等等，晴子和晴彥是一個人的話，那麼算是男生還是女生？”
夏油傑這個提問一出，他自己是肯定不知道答案的，隻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五條悟，誰知對麵也一臉懵逼地看了過來。
“所以你連這麼重要的問題都沒有關心到嗎？”夏油傑吐槽道。
“知道這種消息之後感覺那一瞬間思維都被炸得停滯一瞬了，誰還有空去想這個。”五條悟予以回擊。
夏油傑詭異地沉默一瞬，少見地沒有再度回嘴過去：“確實。”
晴彥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地盯著天花板發呆。
之所以一直瞞著高專的其他人，一來是因為這種術式本身潛在的價值極大，一旦和盤托出被人細究下去，他的來曆問題極有可能被擺在台麵上重新追查；
二來說到底晴子才是自己真正的本體，以晴彥的身份往來了快有一個月的同學們，如果得知了這些真相，真要再相處起來難免有尷尬彆扭的地方。
這件事本來就不可能瞞上一輩子，晴彥在一開始就打算找個好的時機闡明真相。
晴子的身世本身在五條悟那裡便是一個尚未解決的大疑點，儘管在那片森林裡他對晴子的來曆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真正的真相也很難被他猜到。
這會兒晴彥又和晴子搭上了關係，這關係還是全然超乎他想象的，他剛把真相直接說出來的時候，非常榮幸地看到極少出現在五條悟臉上的懵逼神色。
被隨意扔在窗邊的手機傳來一陣震動，晴彥翻身抓過，打開一看是五條悟發來的一張照片，他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比了個“V”字，後麵正正好有一個四仰八叉躺著的人，麵上正蓋著一張紙，是五條悟才給他看過的特級申請表。
【這老頭也不是第一次亂派發些任務了，不止東京高專，連京都那邊的另一所高專都有差點為此送命的學生，揍一頓也沒什麼大礙。對了，你的特級晉升，準備報晴彥還是晴子？】
說到底晴彥一開始才是他準備留在咒術界用的身份，但晴子的路線既然已經走偏到這個地步了......
【可以兩個都要嗎。】
晴彥想象著五條悟在短信另一邊噎住的神情，心情也愉悅了許多。
【下次再來個特級咒靈你再跑一趟不就得了。】
五條悟這副語氣，宛如特級咒靈是超市裡限時限量出售的大白菜，先到先得，即使錯過了，也還可以等下一次再上架似的。
不過，他說的也確實沒錯，儘管自己現在的實力與他和夏油傑都還有些差距，但在麵對特級咒靈時，也確實和料理大白菜差不多。
【那就晴子。】
作出這個決定以後，晴彥給出答複。
按理來說應該正在攥著手機看他回複的五條悟卻出乎意料地沒有秒回，而是直到兩分多鐘以後，那邊才慢吞吞地送過來一個“好”字。
好像是確認了什麼自己不能夠接受的事實，需要那麼一段用以過渡緩衝的時間一般。
完全get不到學長心思的晴彥眨了眨眼，將手機重新擺回床頭櫃上，一拉被子準備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