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宋年間,能明白劉瑜的悲憤和傷感的人,倒是有的;
但要尋著人能知曉他呼吼的話,可就是真的沒有。
領了官憑文書等等,混混沌沌的,若不是蘇軾等著他,劉瑜不定能亂走到哪裡去。
看著他神情不對,蘇東坡還是仗義的,幫他告了個病,先回家裡去。
這一路走出來,到了上轎時,蘇東坡都感覺劉瑜不對勁,直接跟轎夫說道:“就近去醫館吧。”
“你們騙我啊!”劉瑜在轎子裡,還在不時的低呼,教人聽著,更為他擔心。
到了醫館,蘇東坡揮手讓李鐵牛讓開,自己親自去攙劉瑜,好言勸他道:“子瑾,何至何斯?便是你不妥王半山的新法,也應當是晉身之階,而後,方才好謀外放啊,不必如此悲愴!”
劉瑜反手握著蘇東坡的手臂:“你不明白,我的好人卡都不見了!”
“什麼?”蘇東坡饒是多智,一時也不知所措。
萬幸劉瑜聞著醫館的煲藥味道,倒是自己清醒過來:“怎麼到這裡來了?”
“官人,你被痰迷了竅,蘇大才子是個仗義的,幫手送你到這來。”李鐵牛在邊上憨憨地說道,引得周圍候醫的人等都張望過來,然後大家下意識地往後縮,爭取離這犯了痰的家夥遠一點。
所謂被痰迷了竅,那是撿著好聽說;若是按著俚俗的,也就喚作失心瘋一類。
瘋子,誰不怕來著?
要來個武瘋子,誰招惹得起?
劉瑜一聽掙脫了蘇東坡的手:“我哪點腦子有問題了?”
“你看著就是犯痰!”蘇東坡卻不鬆手,死死要把他拖進醫館去。
“不是,我是看著這差遣,悲從中來啊!”為了避免被精神病,劉瑜忙不迭聲地解釋。
劉瑜升官了,官職從大理寺丞升到太子中允,差遣也派了下來,擢編校秘閣書籍兼知陳留縣。
之前皇城司魏嶽勸他做的編校秘閣書籍,始終是逃不開,這倒罷了,也就掛個名,細作方麵有什麼事,好有個協力的身份。
關鍵是知陳留縣!
知縣就是百裡侯啊,放出去,這一縣之內,就是土皇帝。
官場向來是有句話,喚作是:“前生作惡今生附廓”。
附廓,就是在知府衙門所在地擔任知縣。
那這樣的話,知縣就不是百裡侯了,連審判權、司法權,也不能由他說算。
日日時時,府裡多少品級比自己大的官,從知府到通判到同知、提刑等等。
小小知縣,老實夾著尾巴做人吧。
而還有更差的,後世喚作是:“惡貫滿盈附廓省城”。
省是後世明清的行政級彆,放在大宋,就是某路的安撫使衙門。
若去安撫使衙門所在地當知縣,那更加完蛋。
恐怕安撫使的門房,比知縣說的話還管用!
道理不用說,這知縣有多憋屈,就得多憋屈了。
以上這兩種倒也罷了,比起劉瑜,那仍是幸福了許多。
劉瑜所知的,是陳留縣啊。
開封府十六縣,陳留就是其中一縣!
他不但是附廓,而且是畿縣,附於京師。
一個案子,上麵多少婆婆看著,想要審判權、司法權?做白日夢吧。
所以他一時真接受不了。
這得上輩子作惡到什麼程度,才會在京畿當知縣?
上輩子劉瑜清楚記得自己沒作惡啊,到處被人送好人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