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劉瑜所提,國權不下縣,是一個不值一駁的問題。
不單是秦代,就是漢代和唐代,在座人等,也不認為有劉瑜所說的問題存在。
至於大宋?大約剛才被劉瑜撩倒那官兒,心裡不痛快吧,並沒有因為皇帝開口,他就閉嘴,他接著嗆劉瑜:“國朝更是自有巡檢、縣尉,劉直閣此言,到底從何說起?”
嚴格來說,劉瑜是被打臉了。
無論是三老,還是裡正、亭長,在曆代都充當政府派出機關的角色去執行政令。
所以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嘛!
但劉瑜卻仍舊一臉的微笑,似乎一點也不感覺到自己此時的尷尬。
以至於其他人都下意識的停了下來望著他,感覺這位是不是接受不了打擊,變傻子了?
隻有章惇站了起來,走到劉瑜身邊,開口道:“我等是要粉飾太平,還是要治國安民?”
“子瑾何言,國權不下縣,何錯之有?”章惇說到這裡,抬眼瞪了一下要開口的官員。
他本是官場出了名的狂人,那官員嚇得不敢開口,章惇一點也不擔心君前失儀:“若要粉飾太平,自然不妨高呼天王聖明;但要治國安民,國權不下縣,便是今日不改事實。”
這時邊上劉瑜幽幽長歎:“知我者,子厚也。若真的亭長可用,何有秦亡?若是裡正儘責,哪有唐時藩鎮之禍?”
甚至劉瑜放下茶杯,更直接的指出問題:“若國權能以下縣,何以新法不行?”
“官家是為天子,宰執是為中樞。現在口含天憲的皇帝,還有治理天下的中樞,都要推行新法,為何新法仍舊沒有推行下去?為什麼在廟算的時候,覺得益民的新法,在推行之中,會發生很多意想不到的問題?”
“國權不下縣。”劉瑜說到這裡,做了一個結論。
這一回,皇帝才真的聽進去了。
劉瑜衝著章惇點了點頭,這章惇不論私德如何、人品如何、曆史評價如何,至少對於他認可的朋友,那還是很仗義的。在皇帝麵前,他一樣敢於站出來維持自己的朋友,起碼劉瑜感覺,比坐在邊上不開口的王雱靠譜得多了。
而接下來,就開始進入劉瑜的節奏了:“所謂國權不下縣,說的就是,代表國家、君王意誌的政令,並不總是能,從中樞開始一直貫徹到最底層的社會結構。”
劉瑜用了極現代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在場都是進士出身的人物,也就是說,都是學霸,儘管這些詞語沒聽過,但略一咀嚼,卻還是能意會的。完全不至於說聽不懂。
而劉瑜接著就是變本加厲了:“麵子上,粉飾太平,說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實上,鄉裡祠堂,把奸夫淫婦浸豬籠時,是官家點了頭,還是報到中樞批了文?莫說是習俗,便是縣裡衙門斷了案,要殺頭,總也是要證據確鑿,該管官員簽押用印,呈報中樞!”
所謂秋後問斬嘛,除了謀逆謀反,一般殺頭的案子,都得一級級報上去複核複審。
因此才有羅織罪名的概念,要是隨便就可以把人浸豬籠弄死,哪還有什麼羅織罪名?
“自縣以下,司法權儘操於鄉紳宗族之手,這一點,在座諸君,心中應是分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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