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把火。濃煙和憂傷。他們稱之為愛。
——魯米
艾爾海森討厭未經允許前來的客人。
他和九方還在修改她的論文,更準確一點,是九方在修改,而艾爾海森負責一針見血地點出九方的錯誤。九方算不上蠢,幾個簡單的詞足以讓她知道怎麼做。但有人卻不知道。
艾爾海森指的是卡維。
雖然卡維坐在哪裡是他的自由,但艾爾海森清楚卡維是故意的。
他夾槍帶棒地試圖氣走這個愛好多管閒事的大建築師,但目的隻達成了一半,卡維確實很生氣,像隻炸毛的孔雀,但他的腳卻死死站在這裡,不肯挪移半步。
卡維應該是誤會了什麼,他好像同情上了九方,因為九方看起來對艾爾海森逆來順受,一往情深?
卡維總是這樣,他拿自己的心去丈量所有人,其他人還沒有疼痛,卡維卻先他們一步共情了起來。
其實艾爾海森並不覺得卡維有什麼不好,他唯一的不好就是總是把自己置身危險,他想要和所有人親近,但卡維還不知道人際關係就像羅網,陷得越深就越是難以掙紮。
他總是一廂情願地認為人和人的情感是可以共通的,他明明是天才,卻自願收斂好自己的翅膀和庸人擠在一起。
他想溫暖他們。
艾爾海森無法理解這樣的行為邏輯。像是自願蒙上雙眼的殉道者,是撲火的飛蛾。
但艾爾海森還不想看到天才被拉下來,然後墜落到地麵,摔得粉碎。他嘗試過叫醒卡維,結果就是他和卡維永遠針鋒相對,卡維不理解他為什麼一直可以理智,而艾爾海森也不理解他從何而來的同情心泛濫。
而現在,跟他們每一次的爭吵一模一樣,不過還多了一個非常麻煩的小姐。
艾爾海森一直在暗中調查九方,九方跟教令院大部分人格格不入,她在教令院的交友圈甚至還比不上艾爾海森自己,她在有意地隔開自己和其他人,因為她有要隱藏的秘密。
跟她算得上熟悉的,教令院不過四人,他自己、卡維、提納裡和賽諾。
艾爾海森清楚卡維是怎麼和她搭上聯係的,而賽諾……目前看來是單純的牌友,雖然他不明白九方為什麼要跟風紀官交好,賽諾可不會念在感情的份上手下留情。
至於提納裡,艾爾海森偷偷聽過提納裡和九方的閒聊,九方問的都是一些非常接地氣的問題,像是怎麼培育果樹之類的,完全不像一個學者會感興趣的東西。
既然突破口不在交際關係上,艾爾海森就調用了九方所有的記錄。
記錄顯示了一個普通學子的須彌生活,但普通才是敗筆,那不是一個天才應該有的履曆。
然而,教令院的記錄一向是由專人負責管理,九方買通了他們?
艾爾海森試著向記錄人員打探,但他們一無所知。
而像九方這樣的記錄,教令院數不勝數,裡麵不知道藏了多少有問題的存在。九方隻是海麵下冰山透露的一角,艾爾海森通過她得以窺見了巨大的陰謀。
他本來以為九方隻是一個綁架真正九方的冒牌貨,但他現在覺得九方本人就是被塞進教令院的棋子,她背後一定還隱藏著一個跟教令院牽連甚廣的組織,幫她掩人耳目。
目前的信息不足以讓艾爾海森猜到這個神秘組織的目的,但高層中的某些人一定暗中勾結了這個神秘組織。如果說線下的記錄尚可偽造,虛空終端中的記錄就一定需要教令院高層的協助。
現在還不可以打草驚蛇,艾爾海森抽出時間幫九方,不過是想從九方那裡打探更多的信息。
但九方的態度很奇怪,她應該感覺到了艾爾海森的懷疑,但她奇妙地放任了懷疑。就像是在放餌,等待艾爾海森一步一步朝真相上鉤。
無論如何,這場無聲的較量必須持續下去。
艾爾海森的種種考量,卡維通通不知情。
他隻知道他不想讓提供靈感的學妹,在艾爾海森這棵不開花的鐵樹上一頭撞死。像九方這樣的女孩,應該去找那些會哄著她溫柔對她的男人,而不是忍受艾爾海森的挑刺。
艾爾海森的回答總是那麼簡短,他的每一次皺眉和停頓總能被卡維解讀為不耐煩和沒好氣。
卡維想,九方還不如問他,雖然他不如艾爾海森懂知論派,但是知識很多地方都是共通的,他一樣可以解答九方的問題。
但他沒有插話,他還不想戳破一個少女的慕艾之情。
九方已經很努力地向艾爾海森靠近了,這個年紀的少女,總是會把自己的愛情放大為一切,在她眼中的艾爾海森肯定是完美的,任何阻擋在她和艾爾海森的障礙都是麵目可憎的。
卡維不想被九方討厭,但又沒法放任她這麼一廂情願下去,他不想看到少女某一天情傷哀慟。
作為學長,他理應為學妹做點什麼。
然後卡維就坐在了艾爾海森和九方中間。
九方雖然有點驚訝,但沒有多說什麼,但艾爾海森就不一樣了,他的嘴做到了句句戳卡維心肺的。他更加想要讓九方早日認清艾爾海森真麵目。
他穩穩地坐在了這裡。艾爾海森,你休想越過我。
旁觀卡維學長和艾爾海森的相處模式,九方隻覺得很有趣。他們倆的鬥嘴,給她痛苦的改論文生活帶來了一絲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