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籌謀引狼入甕(1 / 2)

迎春卻無意為她解惑,隻笑將床頭搭著的一方絲帕遞過去讓她拭淚。

其實迎春也並非瞎說,若非繡桔當日陪她聊天解悶兒時說的一個八卦,她一個現代人如何能知道這“義絕”為何物?

這丫頭當時說她老娘有個相好的姊妹,所嫁非人,她男人不但對她拳打腳踢,還對她爹娘也下了重手。

這女方家人氣不過,告到官府。這時的人最重孝道,既牽扯到了父母,官府便判定兩家人確結下大仇,夫妻生活已無法維係,便強令這兩家義絕了。

迎春這才知曉,除了現代人熟知的和離和休妻,古代竟還有第三種離婚方式。

她那時正苦思脫離孫家之法而不得:若要和離,那孫家好不容易抱上賈家的大腿,絕不可能接這茬;若她故意犯七出,逼著孫紹祖休了她,那她也不用活了——賈家這樣的世家大族最重名聲,對待休棄女,隻有一根白綾吊死這一條路。

繡桔說的事倒給了她啟發,不過有一條,賈家這樣的人家是絕不會輕易提義絕的。

世家大族行事一向信奉“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必得讓那孫紹祖當著世人狠踩賈家的臉麵,令賈家真正體麵全無,令斷了的胳膊再塞不回袖子裡,這事兒才有幾分成算。

可那孫紹祖偏是個精乖的,他在紅樓原書中打迎春、罵賈赦皆是背著人,當著人麵他一向是高高捧著賈家,麵子銀子都給得足足的。

所幸迎春在夢中見證過原主嫁後的生活,她觀孫紹祖每每大醉之後便愈發狂躁暴戾,多少荒唐事都做出來了,便猜酒能破他偽裝,醉得越深越遏製不住他心中惡念。故才想出了在洞房那晚灌醉他,激怒他,令他原本隻敢在背地裡偷偷做的事——打殺發妻、辱罵嶽家都當眾做出來。

這法子凶險,迎春也不想當真被打出個好歹來。隻是她見那輿圖上,京兆府就在孫家左近,那府尹又是賈雨村——他如今還巴結著賈家,或許不會管彆家的事但賈家的事卻不敢袖手旁觀——這“警察局”就在隔壁,她便想著應當出不了大事。

為以防萬一,迎春還故意留下了賈家送嫁來的男子。誰想她還是低估了孫紹祖那廝的戰鬥力,兩重保險下仍是被打得這樣,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過慶幸的是,當日被打之時,她還記得用言語引導、刺激孫紹祖說出“你爹欠我五千兩不還”這句話。此乃孫紹祖“經典台詞”,在紅樓原書和迎春那個夢中孫紹祖均有提及,說明他對此事極為不平。

依迎春之見,這話私下說還罷,若真傳出去被人知道了是極易招禍的。

因為那孫紹祖本正處在候缺待升遷的關鍵時期,而賈赦雖不是他的直管上峰,但誰不知道賈家軍功起家,在兵部勢力頗大?

本就有瓜田李下之嫌,現又有了銀錢糾葛。且五千兩並不是小數目,雖孫紹祖說是賈赦“欠”他的,但明眼人都知道以賈家的富貴,賈赦自不可能向孫紹祖借錢。那隻可能是孫紹祖孝敬給賈赦的,這不就是行賄了嗎?

偏偏這個時候孫紹祖還升職成功了。如今一個官缺背後,都有幾個人甚至幾十個人候著,憑什麼是你年歲不大又無甚功績的孫紹祖上位?再聯係那五千兩銀子,自然就極容易讓人想到買官這上頭去了。

且依那賈寶玉之言,當今最厭貪腐又剛下令禁止買官跑官,正是嚴查的時候。迎春相信隻要露出一點風聲,那些眼紅孫紹祖升遷的同僚們,還有沒事也要給你安個罪名以完成自己KPI的禦史們定會聞風而至。

那賈赦不是最看重孫紹祖前程嗎?迎春原雖不能確定孫紹祖是否買官——這畢竟隻是一些紅學家的推測,但行賄是沒跑的了。

若他在大庭廣眾下自曝出來,迎春不信這事能輕易壓下去,再說這又犯了當今聖上的忌諱,孫紹祖以後的仕途如何還要兩說。

且賈赦也將因為受賄而被連累,以他那性子估計打死孫紹祖的心都有了,再加上當眾虐妻、辱罵嶽家親長,賈家於情於理都很難再接納孫紹祖,這樣一來義絕便是水到渠成的了。

迎春還做了兩手準備,她還想著若到時不能激得孫紹祖說出“五千兩”的事,她就準備當眾嚷出來:“你給我爹送了幾千幾萬兩銀子,巴結著我們家。如今竟敢這樣,我看你怎麼跟我家交待……”

可是這話若由她說出來就沒有孫紹祖自己說出來效果好,幸而孫紹祖十分“上道”,不但叭叭地說了“你老子欠我五千兩”,還說什麼“拿了錢不辦事”,“我有好靠山”……

——簡直是生怕彆人不往行賄和買官這兩件事上想……

“對了,大老爺如今怎樣了?”迎春突然想起賈赦來。

因受孫紹祖之事連累,賈赦這幾日都被拘在兵部未歸。雖隻是配合問詢且有賈政日日派人去打點,但家裡眾人皆懸著心,如今可算是被放回來了。

“聽那王住兒說,上頭查實了咱們大老爺雖收了孫紹祖銀錢,卻並未有幫其買官之實。聖上又念在咱們家世代忠良,便也不再追究,隻罰了大老爺一年俸祿,府中禁足思過半年便罷了。”司棋道,“聽聞今兒大老爺回府的時候還算精神,還嚷著要跨火盆去去身上的晦氣呢!”

還能想著跨火盆,迎春失笑,看來自個兒這不靠譜的便宜爹是真沒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