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斷義絕紹祖入獄(1 / 2)

那給迎春看傷的大夫還未及退下,見問忙上前一步道:“回老爺,貴小姐此番可傷得不輕,尤其是後背那一處撞傷,不但傷了筋骨也傷了心肺。若非天冷,小姐穿得極厚實,這說不準就要有……”

那郎中覷了覷賈赦的臉色,把“性命之虞”這四個字咽了回去,又道:“若是小姐能熬過這三日,也就無礙了……”

那也是有可能熬不過這三日囉?

賈赦眉頭緊鎖,縱使他對迎春感情稀薄,但好歹是親生女兒,新婚夜被打成這般,他也難免心疼,還有些……心虛。

——腦海中突然不受控地冒出一道女聲:“我的迎兒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你這輩子都不得安生!”賈赦嚇得一激靈,忙將這聲音強壓下去,又吩咐小廝:“去請孫太醫來。”

孫太醫於治傷方麵是一絕,賈赦可不想讓迎春死。除了她是他女兒,更重要的是他可惹不起她那死去的親娘。

這說來說去,都怪那孫紹祖,平日裡看著老實殷勤,不想竟這般狼子野心。賈赦攥緊了拳頭,轉身便要出去教訓那狗東西。

“老……爺……”有聲音傳來,低微沙啞。

賈赦低頭一瞧,竟是迎春醒轉過來了,不禁放柔了聲兒,難得體貼道:“迎兒,身上可好些了?”

迎春觀察賈赦模樣,心中估摸著也到火候了,麵上便故意做出極淒慘狀,咬牙泣道:“爹,我要同那孫紹祖,恩斷!義絕!”

……

待轉出內院,賈璉忍不住低聲問:“老爺,二妹妹說義絕,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本朝想要解除姻親關係,無非三種方式,一是和離,二是休棄,三就是義絕。

所謂義絕就是夫妻雙方結下了不世之仇,比如殘殺對方,或侮辱打殺對方父母,祖父母的,若報到官府,查明屬實後,官府可強製判定二人義絕,不再為夫妻。(1)

這孫紹祖的所作所為還真已經符合義絕的條件了。

若要真這麼著倒也解了這鳥氣!賈璉心想,他平日雖對迎春不甚在意但畢竟是自家姊妹,方才迎春麵上的神色實教他不忍。

不想賈赦卻橫過一眼來:“住嘴!”

待回到前院,賈雨村見了他們,正要開口。賈赦卻直撲孫紹祖而去,先飛起一腳跺在他身上,還欲再打時,雨村等人忙上來拉住他:“世兄息怒,沒得為了個畜牲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

一時賈雨村把賈赦按在太師椅上坐了,揮手讓衙役們都退下,方才道:“赦老,今兒這事,您是何想法?”

賈赦皺眉:“賈某實是受了孫紹祖這畜牲的蒙蔽,竟將女兒嫁與這禽獸不如的東西!不過這事也透著古怪,這姓孫的為攀上我們賈家也是費力不少,緣何如今反倒要上趕著來結仇?彆是有什麼隱情,倒是等他醒了,細細盤查一番為好。”

“赦老言之有理。”賈雨村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息又道,“小弟多嘴問一句,赦老是否想過同這孫家……義絕?”

賈赦呆了一呆,怎麼又是義絕?

他沉吟片刻,遲疑道:“按理這畜生如此行徑,若不義絕倒讓世人瞧著我們賈家好欺負。但所謂‘好女不嫁二夫’,若當真義絕了,這小女的下半輩子可就……”

“我想著若這畜生能誠心悔改,當著眾人的麵給我賈家磕頭賠罪,發誓永不再犯,倒也不是不能再給個機會。”

當然,僅僅是磕頭賠罪是不夠的,至少要再拿個幾萬銀子出來,顯示一下孫家的誠意才行。

賈赦的如意算盤打得響,那孫紹祖在京裡根基尚淺,急著跟世家結親來穩固地位的人是他。是以隻要他不傻,清醒後定會全力挽回與自家的婚事,到時有多少條件不能跟孫家提的?

就是賈母那兒有些不好交代,出了這等事老太太怕是絕不同意再將孫女兒留在這孫家……

賈雨村自然知道賈赦這雁過拔毛的性子,他歎了口氣,道:“論理,這是赦老家事,弟本不該多嘴。但世兄來得匆忙,有些事想是還不甚知曉。”

他邊說邊向候在一旁的賈芸使了個眼色。

賈芸會意,忙上前一步道:“大老爺,這孫紹祖實欺人太甚,不但打了二姑娘,還罵咱們是窮酸是叭兒狗。還,還當著眾人的麵噴糞,說,說您拿了他五千兩銀子不還……還說您拿了銀子不辦事……”

“混賬!豈有此理!”賈赦哪裡聽得了這種話,他怒拍了幾下桌子,這麼犯忌諱的事都敢往外捅,這孫紹祖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這會兒估摸著整條青雲街上的人都知道了。”賈雨村揉了揉眉心,“赦老不知,這街上可還住著耿禦史……”

這耿禦史,正如他的姓一般耿直,朝中文武就無他不敢彈劾之人。

賈赦也頗為頭疼,自己這麼大個把柄遞出去,人家不參他個貪墨才怪呢。

賈雨村又道:“這孫紹祖又恰好這時升了官,難保眾人不把這兩樣事想到一塊兒,以為是赦老您收了好處替那孫紹祖謀的這官呢。”

擱以往還罷了,如今這樣的事兒可是犯忌諱。

皇上前腳剛說了嚴禁買官跑官,後腳你賈赦便收了銀子給人謀官,還這麼大剌剌地嚷得眾人皆知,這不是故意打皇上的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