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計求深遠(1 / 2)

吳氏自然知道她這一走,她那好兒媳在京裡說不得就要伺機奪權。可退一萬步說,她倆再怎麼著也是內鬥——

不論誰爭贏了,那產業最終不還是歸孫家後輩子侄所有?

她若扶柩回大同,最壞的便是回來後那賈迎春一手掌住了家業,她從此要仰媳婦鼻息過活。

可若是她此刻不送兒子回鄉安葬,那紹祖生魂便要日日受苦不說還有灰飛煙滅之險。最要緊的是還會妨害了子嗣——

吳氏一想到她那大金孫或許會有什麼三長兩短的,當下便坐不住了。她都這把年紀了,什麼都沒有子嗣要緊!為了孫子和兒子她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且她心裡也有一杆秤,掌家持業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家業越是龐雜便越是千頭萬緒。況她們家還沒男人,原該男人出麵打理的生意田產,如今皆係於女人一身,自然是難上加難。

吳氏承認那賈迎春有幾分能耐,可沒底子沒經驗也是真的,換句通俗的話說就是還嫩了點,還未曆練出來。

況且如今,孫家產業上大大小小的管事都是跟著她們母子十幾二十幾年的老人了,內裡的利益人情糾葛盤根錯雜,迎春要想上位還得先對付這些人……

如此種種,吳氏並不很相信她這兒媳能在她離京的短短數月內就將她完全擠出局去。

為防萬一,此番吳氏便將烏進家的和白嬤嬤皆留下,命她們在京裡替她盯著家裡家外的事務。

這兩人在吳氏身邊曆練了已有二三十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代管這幾個月還是無礙的。

隻是吳氏想她兩個再怎麼著也是奴字輩的,那賈迎春雖年輕但到底是主子,又有些個手段。這兩邊要真要對上了,她倆怕是難抵擋得住。

於是臨行前吳氏倒主動劃了個田莊出來交給迎春,說是讓她學著管管田畝上的事務。

迎春接是接了,但她想這吳氏原那般“護食”,如今又這樣,定是沒安著好心,這田莊怕是有什麼問題也不一定。

果然,吳氏走了不過三五日,這田莊上的管事便叫了他媳婦進來回話,說是莊子上出事了。

迎春心裡早有準備,此時也並不驚慌,隻問出了何事。

那管事媳婦在下頭回道:“莊子上兩處田地前日被隔壁人家強占了幾畝去。”

迎春從前並沒處理過這樣的事,蹙眉想了想,道:“可報官了不曾?”

她因學管家也知道一些,如今的田地都是有田契的。幾畝幾分、寫在誰的名下、以何處為界,在官府都有備案,就是為著萬一有人侵占或爭地時能有個依憑。

那管事媳婦聽了這話隻道:“還不曾,這便報去。”說著轉身便要走。

迎春見了這樣便有些不喜,沉下臉道:“慢著!你是頭回辦差?連話都聽不明白?我隻問你報官了不曾,何曾叫你現就報去?”

“還有,在太太跟前你也是這麼回話的?”

“這地究竟被誰家強占了去?過去若生了這等事又是如何處置的?這些你竟一字不提,究竟是你不知道還是打量我年輕麵嫩便隨便糊弄了事!”

迎春深知這些管事媳婦們仗著自個兒資曆老又是太太手下的人,並不很將她這個年輕新媳婦兒放在眼裡。

哪裡的下人都一樣,原賈府中也多的是這樣的老油子。想各種法子拿捏主子,暗裡使絆子教主子出個錯,她們好拿來取笑。

更乘機將主子的勢壓下去,從此便爬到主子頭上做起主子的主來。

這樣的人若不儘早降服了,恐怕其他人有樣學樣,後頭辦事都要被她們牽著鼻子走了。

於是迎春乾脆道:“我瞧著你這辦事倒三不著兩的,咱們家的莊子放在你們兩口子手上教人如何能放心?”

“如今太太不在京裡,我不敢有閃失,叫管家來,現就把他們兩口子換下來。不想乾便回去好好歇著,趁早換想乾、能乾的來!”

那管事媳婦何曾想話還沒說兩句,這新奶奶就要將她連帶她男人一塊給薅了,登時也急了。

太太臨走時跟她們這些人都囑咐過,要叫大奶奶知道知道這管家的難處,要知難而退才好。故她今兒也是抱著叫大奶奶出點醜的心思來的。

她想著再怎麼著這大奶奶是小輩兒,而她是太太的人。長輩屋裡的貓兒狗兒尚要敬三分的,何況是人?

若真惹惱了大奶奶頂多挨頓罵罷了,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卻不想這新奶奶是個不講規矩,也不看長輩臉麵的。

這管事媳婦正要開口分辯分辯,一旁孔方家的見勢不好,忙出來陪笑道:“奶奶快彆跟她們一般見識!”

“都是她們糊塗,見太太不在,這弦兒難免就鬆了。奶奶給她們緊緊弦便是了,倒彆真斷了她們生路才好啊。”

邊說邊給那管事媳婦殺雞抹脖地使眼色。

彆人不知道,她來了這些日子早瞧明白了,這大奶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惹急了她什麼規矩什麼長輩,她可是不管的。

那管事媳婦見孔方家的這樣,心裡也不免打起鼓來——

她知這孔方家的平素也算是個潑辣角色,現如今怎麼瞧著甚畏懼這大奶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