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己齋替去珍秀閣(1 / 2)

“既如此,這簪子怎麼賣?”迎春倒無意拆穿這老板娘,甚而還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想看她究竟會開出怎樣的價來。

那老板娘不想迎春如此好糊弄,又思店裡已好幾日沒有生意了,這樣下去這個月必又有饑荒,定得好好“把握”住眼前這貴客才是。

於是她忙作出一副忍痛割肉的神情:“這簪子可是新貨,價錢上自要貴一些。但我瞧姑娘麵善,想跟姑娘結個善緣。就便宜賣給姑娘罷!”

隻見她伸出兩根短粗的手指,在空中晃了一晃:“隻要二兩銀子。”

——做成這買賣她是胸有成竹的,這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出手都大方,隨便指縫裡掉下一星半點兒的都不止二兩銀子。

可跟在迎春身旁的晴雯聽了卻是怒了,這破簪子也有臉賣到二兩?給五百文她都嫌多!這分明是光天化日地搶錢呢。

隻見她柳眉倒豎,上前一步就要同那老板娘理論。

迎春忙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這邊放下手裡的珍珠簪子又看起彆的式樣來。

那老板娘見狀頓時失望不已,隻是她見迎春仍是興致頗高的樣子,便又鼓起勁頭跟上去。

凡是迎春目光多作停留的貨品她便沒嘴地誇,說得跟天上有地上無似的。再一問價錢,必定都是打著結善緣的幌子開出“天價”來。

迎春知道老板娘打的是“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的主意。轉了一圈下來,她心中也有數了,便衝老板娘道了聲“有勞,叨擾了”,就緩步朝門外去了。

那老板娘眼見到嘴的肥肉要飛了,又著急又肉痛,想要攔又不敢。

隻不得甘心地跟在後頭嘟嘟囔囔個不停:“不買?不買瞎看個什麼勁兒啊?白穿的這麼體麵,幾兩銀子都掏不出!不買早說啊,真是!白費老娘一缸口水……”

迎春恍若未聞,信步出來,早有自家的馬車駛過來。迎春上了車,對趕車的王柱兒吩咐道:“回罷。”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

晴雯這時再忍耐不住,對迎春抱怨道:“奶奶作什麼慣著那老東西,瞧她那開的是什麼價,說的是什麼話!奶奶就該大嘴巴子扇她,問著她,怎麼把東家的生意糟蹋成這樣!”

原來這珍秀閣竟是迎春嫁妝裡頭的產業。其實原本還是沒有此項的,是賈母那時瞧迎春嫁妝中多有以次充好之物,才逼著賈赦又再往裡添些。

那賈赦是有錢恨不得自己全花使了,一分也不肯賠在子女身上的主兒。礙於老母親發話,這才割肉似的又添補了些東西,其中便有這珍秀閣。

隻是這賈赦願意舍出來的鋪子還能是什麼好貨色?迎春來之前也看過賬冊,不說連年虧損也基本是不賺錢的。

這鋪子原是早先有人欠賈赦銀錢還不上,拿來抵債的。賈赦鋪子多,又對這類女子玩意兒不在行,隨便打發了下人去接管著便丟在腦後了。

這次要補嫁妝時才想起來有這麼個鋪子,便翻出來當作處理劣質資產丟給了迎春。

是以這老板娘也並不是真正的老板娘,不過是給主人看攤兒的罷了。

因此晴雯才更恨她——她如今跟迎春一條心,看彆人糟蹋迎春產業,就跟自個兒的產業被糟蹋了似的。

“好啦,我的晴雯大奶奶,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迎春笑著撫了撫晴雯肩頭,“沒得氣壞了自個兒身子。”

晴雯低頭生了會子悶氣,又歎道:“可惜我幫不上奶奶。”

迎春連著數日過來看這鋪子,可見是看重的,估摸著以後是有一番打算在這上頭的。

可惜她不懂這鋪子上的事,要不便薅了那“老板娘”,換她來幫迎春好好掌著這攤子事。

“真是個傻丫頭,”迎春點著晴雯的額頭笑道,“淨說傻話,你幫我的地方可多著呢,且日後還有更多事要著落在你身上。你信我,到時可有的你忙的。”

“奶奶,容老婆子多一句嘴。”在一旁默默不語多時的陳嬤嬤這時突然開口,“如今太太扶柩回大同,少則兩三月多則四五月便會還轉。奶奶是不是乘著這時候多收伏些人,將家裡家外的事多掌些在手上?”

陳嬤嬤就不明白了,這經營不善的簪釵鋪子有什麼可看的!值得三番五次地過來。有這閒功夫還不如多收攏收攏孫家產業或者往賈府裡去多走動走動。

“嬤嬤說的是,”迎春點頭,孫家的那攤子事她也沒打算放下,“咱家田地被占的事恐怕還得著落在賈家頭上,過兩日嬤嬤隨我回去探探鳳姐姐口風罷。”

“再有,我今後要分些經曆出來到彆的事上,孫家這頭的事還請嬤嬤替我多上上心。”

迎春一個人沒長三頭六臂,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她也想明白了,孫家這檔子事她與其衝在最前頭,不如坐在後頭把握方向掌控全局。

她手下也不是沒有能人,比如陳嬤嬤這人就可用,有經驗又有手腕,這些日子迎春對她恩威並施下來也已漸漸收伏了。

迎春心頭澄明,孫家的產業她是定要掌在手裡的,但她之所求從來就不止是這個。

她如今更急於尋求的是一個不論賈家在與不在,都能支撐她掌住大筆產業且能在這個時空活得自在安然的一個支點。

迎春隱隱有預感,一旦尋著了這個支點,那麼不論是吳氏還是外頭那些虎視眈眈之人,她便都能不戰而勝了…

……

京繡坊上半日的下職時辰是午時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