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香菱負屈河東獅(2 / 2)

倒把這薛蟠唬得個半死,一時也慌了手腳,這會兒得了迎春提醒,方回過神來,忙跟眾人一道將薛姨媽攙扶進裡屋榻上躺著。

“噯喲喲,這裝的是什麼相呢!我說什麼了?就這樣遭不住起來。是是是,你們薛家都是好的,就我是個刁的,將婆婆都給整治倒了!”

“你們當初三求四請地賴在我們家非要娶了我來,這會子又想往老娘頭上扣屎盆子!我呸…”

迎春跟著進了屋,卻聞外頭有人尖聲叫罵。

一時循聲望去,隻見一吊梢眼尖下巴、體格風騷的美豔婦人正一腳蹬著門檻,左手扶著門框,右手插著腰,衝著屋內啐罵不斷。

迎春暗道這便是大名鼎鼎的夏金桂了。

方才她全副心神都在薛姨媽身上,並未注意這個夏金桂,不想她氣暈了婆婆竟還有底氣趕著追過來罵街…

“住嘴!住嘴喲!”薛蟠急登登地跑出去,欲將那夏金桂拉扯走,“沒瞧見有客來了!還在這胡唚!這臉還要不要了!”

夏金桂邊踢打那薛蟠,邊哭罵道:“我不要臉!你們薛家人吃著碗裡瞧著鍋裡,我才嫁過來幾日就霸占了我的陪嫁丫頭。還指使個小老婆做魘術謀害我,你們都不怕沒臉,我怕什麼!”

“來來來,咱們越性鬨大了去,教眾人都來評評理,說說到底是我不要臉還是你們薛家不要臉!”

薛蟠見當著親戚的麵鬨得這樣,實在是無地自容,一時氣急,揚手欲打。

誰知那金桂見狀竟一頭撞在薛蟠懷裡,嚎啕哭喊開來:“來來來!快打死了我你好再抬了新夫人進門!”

那薛蟠這些時日早被這夏金桂給拿捏慣了,被她這麼一鬨更是氣短,隻得放下手來,將她半拖半拽地往外扯,口內邊道:“你積點德罷!有什麼回屋去說罷!”

那夏金桂不依,猶自撒潑。奈何薛蟠畢竟男子,氣力也大,到底拉扯著這夏金桂走遠了。

這頭寶釵像聽不見這鬨劇般,一眼也不望外看,隻自顧地在榻前照料薛姨媽。

一時大夫進來,先給姨媽把過脈,施了針,待其醒轉,方出來寫方子。

寶釵忙問是何症候,那大夫隻說是連日憂思過重,加之一時氣血逆行方激出來的這病症,吃了藥隻要平氣寬心,好生休養便是。

寶釵和迎春聞言皆放下心來,服侍著姨媽喝了藥,待其安睡了,二人方悄悄出來。

寶釵對迎春道:“二姐姐這會子去我屋裡坐坐?”

迎春點頭應了,隨寶釵到對過的稍間裡安坐了,一時丫鬟奉上熱茶來。

二人不免相讓一回,飲了半盞茶,寶釵心緒方漸漸平複下來,想起方才的事不免歉然道:“二姐姐難得過來頑,倒教你見了這般景象,實在是唐突。”

迎春忙道:“怎的今日同我說這般生分的話?這有什麼唐突的,誰家沒有一本難念的經呢?”

又笑道:“真要說起來,你們這兒才哪到哪呢?我們家那個才叫家醜呢,誰家新婚夜裡就喊打喊殺起來,引得左鄰右舍圍觀不說,還被參到聖上跟前去,鬨得滿城儘知的!”

寶釵心知迎春這是拿自個兒的事寬慰她,一時心下感動。又見迎春說起此事時神色坦然,便知她已全然放下此節,不受此所累了。

因歎道:“二姐姐真是難得的堅韌豁朗,我不如姐姐多矣。”

迎春忙笑著擺手:“你這麼說可折煞死我了!”

二人正說著,忽見寶釵的丫鬟鶯兒走了進來,似有話要稟。

寶釵便問:“何事?”

鶯兒忙道:“回姑娘,已將香菱安置在咱們這邊的東角房內了。”

寶釵回了句知道了,便打發鶯兒下去。

迎春因方才聽那夏金桂叫罵什麼“指使小老婆……謀害我……”等語,現又聽見提起香菱來,便問:“今兒鬨得這般厲害莫非是因為香菱?”

寶釵聞言不由點頭歎道:“可不是,為了個香菱,大嫂子也不知明裡暗裡折騰多少回了。”

“這幾日大嫂子嚷嚷著身上不爽,今兒又恰從她枕下翻出個插著鋼針的紙人來,上頭還寫著她的生辰八字。這便鬨將起來說是香菱做的,要做法魘鎮她。”

“姐姐知道,我那哥哥也是個耳軟心活的,竟就信了,趕著去打香菱。”

“媽見鬨得實在不像,便賭氣說乾脆賣了香菱,眼不見為淨罷。大嫂子便覺著媽這是在拿捏憚壓她,便也一氣兒頂撞了上來……”

“依我說,香菱再不是那樣的人。”迎春聽了也有幾分氣不過,她讀過紅樓,香菱是第一等的心思單純之人,怎麼可能做什麼魘鎮之法害人?

這事十乘十是那夏金桂瞧著香菱才貌不俗,一心容不下,方才自導自演的這出。

“誰說不是呢?”寶釵亦道,“他們夫妻鬨騰,香菱何辜?故我便教香菱離了他們那,搬過來和我住。從此雙方便都撂開了手,各自清淨。”

正說著,卻見那鶯兒又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姑娘,不好了,那香菱不知怎的哭得渾身痙攣起來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