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香菱負屈河東獅(1 / 2)

幸虧當日太太派的是她過來襄助奶奶,她原還想著要不要在這邊做個“釘子”,將大奶奶這兒的事務偷偷報給太太那邊知道,以表一表忠心——

這婆媳倆打起擂台來,太太那邊肯定需要這樣的人手。

但現在她早歇了這份心了,人往高處走,這大奶奶壓根不是如傳言中說的那樣懦弱無用。

相反,人家有的是手腕心眼,且對馭下也極有章法。

就比如現在這個悅己齋裡,每人每月都有個二百文的“底薪”,然後多勞多得,根據本月店裡的盈餘拿“抽成”。

悅己齋生意好,像孔嬤嬤這樣能乾肯乾的,一月下來都能掙個二三兩了。這要是原先跟著孫家母子的時候,累死累活大半年才勉強能得這個數。

對於“打工人”而言,除了工資,彆的都是虛的。

反正她已被太太疑心,打成了大奶奶一派了,那她就乾脆坐實好了——彆人想有這好事還排不上號呢!

再說迎春這邊,見店裡雖繁忙但還算井井有條,於是囑咐完孔方家的便安心出了門。

她此去要尋的是薛寶釵,如今悅己齋裡的簪釵都是依托著薛家的打金作坊和手藝匠人打製出來的。

這其中還虧了邢岫煙的牽線。

原迎春想將珍秀閣的庫存熔了重造的時候,也帶著自己設計的圖紙跑了京裡不少打金作坊,可不是手藝粗糙就是要價太高。

正巧岫煙過來頑時知道了此事,便出主意道:“二姐姐何不去尋了寶姑娘幫忙?如今薛家也做首飾生意,因著鋪子甚多,索性自家開了作坊請了匠人,自供給店裡的貨品。”

“二姐姐便拿著錢過去,搭著他們的作坊和師傅將自家的首飾打出來便是。如此又不費事又解了姐姐的急,薛家生意上也多一樁進項。”

迎春亦覺有理,便依言去尋了薛寶釵說了此事。

那寶釵想的是都是親戚,收錢反倒不美。便說不是什麼大事,這首飾叫師傅們順便打出來便是,錢的事就彆提了。

迎春卻是不肯,一是不能因著是親戚就這樣占便宜,二是她做的是長久買賣,並非就這一遭。

且這首飾要做好,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來來回回要跟匠人們磨細節、磨手藝、精進款式……

若不給錢,她如何有臉要求這要求那的?

寶釵拗不過,隻得收了銀子,又教管事的壓著作坊裡的師傅們都上心些,彆轉頭就丟給手下的小徒弟糊弄了事。

因迎春要做的簪釵樣式新奇,又多有些精巧的機括暗藏其中,故更需多些耐性細細打磨。若放在外頭,人家大師傅不定有這樣的好耐性。

但因薛家這裡有寶釵留意著,工匠們也不敢怠慢,倒是都好好地將迎春所需的式樣做了出來。

故這次迎春來尋寶釵,除了是想商議著再多做些貨來,還有專門來感謝照顧之意。

馬車停在薛府門前,因迎春是自家親戚且又與自家姑娘交好,薛家的仆婦們便都親親熱熱地上來將迎春迎了進去。

一徑穿過垂花門,才要望裡走,便有哭號吵嚷之聲從裡頭傳來。迎春不由停住腳步,側首問那薛家仆婦:“媽媽,這是怎麼了?”

那仆婦聽見這動靜本就麵露尷尬,又見迎春問她,更覺丟臉。期期艾艾了半天,方道:“唉,估摸著是我們那大奶奶又氣不順了……”

夏金桂?

迎春了然,心裡想著不如先回去,改日再來——寶釵和薛姨媽都是極要臉麵的人,不一定樂意教她瞧見這樣的家醜。

可就在這時,裡頭的聲響卻陡然拔高了,隱有女子驚叫:“媽,媽!您怎麼了……”,又夾雜各種慌亂人聲,“太太,太太……”“快!快叫大夫來……”

迎春心頭一跳,生怕裡頭出了什麼大事,也顧不得彆的了,忙急步進來。

一時進得內院,隻見一群人圍在當中。迎春忙上前看時,見是薛姨媽閉著眼倒在一男子胸前,寶釵在一旁正邊流著淚邊用手掐著姨媽的人中。

“你們都散開些。”迎春見狀,忙將圍在周圍的仆婦們疏散開,讓空氣流通起來,又上前將薛姨媽領口最上頭的兩粒盤扣解開。

寶釵見是迎春,忙道:“二姐姐怎麼過來了?”

迎春安撫地拍了怕她的臂膀:“不過閒著無事來找你說說話。”

又對扶抱著薛姨媽的那男子道:“薛大哥哥,外頭日頭大,快把姨媽扶進屋裡去罷。”

她雖不認識,但也能猜到眼前這個寬額環眼、神色驚惶的男子必是薛蟠無疑了。

薛蟠小時也時常到榮府那邊頑,自是見過迎春的,雖這幾年大了未見了,但還依稀認識容貌。

他今兒跟夏金桂那“母夜叉”一言不合又鏘鏘起來,他媽趕過來勸了兩句,結果卻遭了夏金桂頂撞。

老人家本就因著連日來家宅不寧日夜憂心,再受這一刺激,一時氣不順竟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