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5(1 / 2)

有時候,一個人活得太過清醒也不是什麼好事,旁人連安慰都是無力的。

“既然知道,為何又哭得這樣狠?”秦江春將帕子打涼,帖到她眼睛上去,替她捂著。

蘇九年渾身一個激靈,眼上火辣辣的感覺倒是緩解了不少,“奴婢就是在想,若是當初能夠上心一點,能早點出去看看晴夏,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

聽紹裴俟的意思,他遇上晴夏都有一個多月,照著時間推算,晴夏出事應該還是在正月。那時蘇九年正逢喪母之痛,哪裡有多餘的精力想起這麼多。

小姑娘心很慈,見不得身邊人出一點事情。仿佛心慈的人都有這樣一個弱點,會將旁人發生的不幸歸咎到自己頭上。這樣不說好不好,但是會比一般人活著累上許多。

秦江春此刻倒是希望小姑娘能夠活著沒心沒肺,但他知道她的性格,也沒有多加勸說,順著她的話問:“你打算後麵怎麼辦?”

“奴婢想好了,等溫大夫過來,最好的結果就將晴夏的燒傷治好。那時候她若是願意同奴婢一起回盛京,奴婢就想和她一起,幫她在盛京中安定下來。她若是喜歡倉埠,便就留下來,日後我得了空,也能過來看她。”

蘇九年說這話,眼眶又紅了一圈,“最壞的結果就是治不好,那不管怎樣,奴婢都會帶她離開。奴婢算過了,我這些年也積攢了一點積蓄,總是能帶她去看看大夫。奴婢自小同她一處長大,以前年歲小,一直是晴夏護著奴婢。現在她出了這樣的事情,奴婢不可能坐視不理。若是……若是運氣真的不好,奴婢也願意養著她一輩子。”

秦江春見她想得明白,也沒有多勸。這是她和晴夏兩個人的事情,若是他冒然插手,她反而覺得愧疚難安起來。他思忖一番才開口,“我記得在楊樹胡同口,還有一處一進一出的宅子,雖說小了一些,但是一個人住也自在。她若是去了盛京,倒是可以住在那裡。”

“住的奴婢倒不是很擔心。”蘇九年伸手去攥住他的手,“若是可能的話,奴婢隻求您一件事,請您幫忙查查看,晴夏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奴婢懷疑同她哥哥嫂嫂脫不了乾係。”

“俞貴已經去盛京去請溫大夫,順帶也會將這件事情調查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小姑娘說這話,用手擦了擦眼淚,身子蜷縮在一起,話卻是狠的,“不管是誰將她害成這樣,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好。”秦江春將事情應下來。

他一隻手閒散地搭在小幾上,手指輕微點動了兩下,才問:“要不要出去逛逛?”

蘇九年捂著自己的臉,她沒什麼心情出去,又怕秦三爺會擔心,隻好找了一個借口,“奴婢現在這樣難看得緊,不想出去讓旁人也看到我這個樣子。”

“那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秦江春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臉,玩笑般開口,“若是過了今日日後便沒有效了?”

“就非得是今日,旁日三爺便不答應嗎?”蘇九年鬼使神差說了這麼一句,話說出來之後,她才意識到不妥,低著頭手指去捏衣擺上的刺繡,“爺便當我是胡說好了。”

“對你,哪日都是有效的。”秦江春去握她的手,將她手指張開,一根一根捏過去。小姑娘的手很好看,細白勻稱,指甲被修剪得整齊,尖端還透著淡淡的粉色。

他忽然抬頭,瞳仁漆黑透亮,一雙桃花眼斂著笑意,“不過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總想送些特殊的東西。等日後你若是回想起今天來,還有件可值得回憶的東西,也不覺得遺憾。”

蘇九年抬眼,手指的關節處彎了彎,麵頰上透著幾分粉,“奴婢也不知道想要什麼,往年也沒有人替我過過生辰。”

她縮回手,將垂下的碎發彆在耳後,笑得有幾分靦腆,“三爺記得,九年已經很開心了。”

秦江春一時說不上是什麼感受,像是螞蟻突然爬上來在心口處咬了一口,疼痛細微可以忍受,可隱隱覺得不舒服。

他笑著揉了揉她的頭,便沒再說話。

蘇九年也沒去在意,倒是第二日早上醒來時,意外發現胸口前多了一塊玉佩。玉佩隻有銅錢大小,上麵卻密密麻麻刻著許多花紋。她之前替老夫人抄過佛經,也接觸一些,認出上麵刻著的應當是梵文。

她倒是聽說過,秦三爺有一塊玉佩,還是八歲那年生了場大病,聖上親自所賜,用來保平安。不過倒是也神奇,自從有了這塊玉佩之後,秦三爺就當真很少生病。

現在三爺卻將這塊玉佩給了她,她伸手握住玉佩,貼近自己心臟的地方。玉佩上還帶著體溫,貼在皮膚上覺得心臟的那一處都是滾燙的。

蘇九年在客棧裡等了兩日,才將溫大夫等了過來。

見到蘇九年,溫大夫倒是先笑,裝模作樣要去翻找自己的藥箱,“我怎麼才這麼幾天沒看見你,你就將自己折騰成這樣。這倒是稀奇的,我瞧著侯爺專程將我找過來,是來給你看病的,怎麼樣,要不要我給你紮幾針看看。”

蘇九年抿唇,眼睛眨動間,又是一層水光,“您快彆開玩笑了,這次找您過來確實有急事。我朋友燒傷還是有些嚴重,讓您給看看能不能恢複過來。”

“這麼嚴重,你也沒有法子?”溫大夫突然問。

他也教了蘇九年一段時間醫術,小姑娘能瞞得過旁人,卻瞞不住他。他先前還覺得奇怪,因為許多病症蘇九年未必清楚,卻每每能配出藥物來,用量精準沒有十來年的功底都是不成的。可真要是教她醫術時,溫大夫發現她除了學起來比旁人快上許多之外,的確對醫術一知半解。

她就像是偶然得到武林高手的渾身內力的普通人,縱有一身內力,但不會一招一式,隻有偶爾那麼幾次爆發能夠震退敵人。

蘇九年搖搖頭,她也仔細想過這問題,疑心是自己失去了這種異能,還特意去醫館外試了試,發現她還是能對大多數人的病症有所感應。她回來之後想了想,猜測她的異能隻能對人體內的病症有效,而至於劃傷,燒傷這種表麵的傷口沒有任何作用。

溫大夫不知她心中所想,還以為是那個人傷得很重,臉上也收起了玩笑的意思,“現在病人在什麼地方,我想過去看看。”

一行人便直接去紹家。

因為之前約定好時間,紹裴俟便一直在家中等著。聽見有人敲門,晴夏整個身子都顫了一下,不自覺拽著頭上遮擋的棉布,低頭朝著一遍偏去。

紹裴俟知道她心中還有幾分畏懼,主動提議說:“要不要你先去裡麵避開,等會我再同蘇姑娘說,讓她去屋子裡看你。”

晴夏一直拽著手上的棉布沒有鬆開,故作鎮定,“沒事,遲早都是要見人的。要是九年敢笑話我,我就一輩子都不理她。”

紹裴俟便不再說什麼,起身去前院開門。

紹家並不富裕,雖說是兩進兩出的院子,但是看上去有些落敗,而且並不寬敞。不過地方倒是收拾得很是整潔,看上去很是清爽。

院子很安靜,隻有紹裴俟一個人在門前站著,秦江春頗有些意外,“府上隻有你一人嗎?”

“晴夏在裡麵等著,我還有一祖父,不過常年纏綿病榻,不喜在人前出現,因而不得能來見你們,煩請見諒。”

秦江春麵上露出歉疚,跟在紹裴俟的後麵進入到院子中,“是我們打擾而已,不過溫大夫擅長些疑難雜症,不如讓他替紹老爺子看看?”

按理說,紹裴俟是個孝順的,聽見有人替祖父看診,不說一定要接受,最起碼會猶豫上一番。

可紹裴俟隻是笑笑,沒有停頓便直接拒絕,“多謝公子好意,不過祖父的病情有些奇怪,不願意讓生人診治。”

秦江春心裡有七成的把握,紹裴俟那位沒有見過麵的祖父便是紹興朝,溫聲說:“我瞧著你倒是想起了一個故人,那人恰好與你同姓,說來還真是湊巧。”

紹裴俟的步子遲緩了幾分,笑著:“紹姓人千百年前說不定都是一家,長相相似不足為奇。”

他們正好走到屋子裡,秦江春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蘇九年一眼就看見坐在椅子上的晴夏,她連忙走過去,可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又仿佛是失聲了一般,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晴夏將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她探手在自己的臉上摸了摸,“我那天不是故意不想見你的,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有些不好看,我不知道怎麼去見你。”

蘇九年心裡難受得不行,眼眶又紅了一圈,“會好的,三爺替你找了溫大夫過來,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其實對於自己的臉,晴夏都有些認命了,總歸她的命還在,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她眼裡含著淚,也沒去辯駁小姑娘的一番好心,“能治好就行,我還好端端地坐在這裡,你哭什麼的。”

蘇九年剛想要開口說話,溫大夫便將醫箱往桌子上一摔。他是個大夫,見慣了生離死彆,說得不好聽就是有些冷血,“先彆忙著敘舊了,什麼時候把那塊破布掀開,讓我瞧瞧看,傷成什麼樣子。”

他這麼猛然接話,晴夏有些不大適應,捂著自己的臉,看向蘇九年。

溫大夫雖說脾氣古怪了些,可也真有幾分真才實學,不然就衝著這性子,蘇九年怕是要帶上香燭去荒郊野外才能見上他一回。

蘇九年溫聲安慰著晴夏,“溫大夫醫術很好的,就讓他給你看看,萬一真的治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