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5(2 / 2)

“什麼叫‘萬一治好了’,”問溫大夫橫眉倒豎,對她的話頗為不滿,“你這是在懷疑我醫術了?”

“凡事皆有萬一。”蘇九年不輕不重將話給帶過去,想著晴夏未必肯在這麼多人麵前露臉,問紹裴俟,“可有空閒的屋子。”

“有的,我領你們過去。”紹裴俟將視線從晴夏身上收了回來,帶著她們往裡麵走。

蘇九年原本沒有想著跟過去,但晴夏快要進門的時候,拉了她一把,她便順勢跟著後麵進去了。

溫大夫將箱子放到一旁,第一句話便是,“將頭巾摘下來,你這樣遮著,我也看不見。”

晴夏坐著沒有動彈,他將需要的瓶瓶罐罐擺出來,轉過身來瞧見了,“怎麼,還不舍得摘下來?”

蘇九年站在一旁,見晴夏目光閃躲,也大概知道她在怕些什麼,拉著她的手輕拍著:“沒事,我還在這裡一直陪著你呢。”

她猶豫一番後,低下頭緩慢將棉布摘下來,一張臉上觸目驚心,全是燒傷之後的血痂。她顯然是不適應用這樣的麵貌出現在眾人的麵前,坐立不安著,不停地去扒拉自己的頭發,企圖要將這些疤痕都遮擋住。

“彆動了。”溫大夫低喝一聲,在手上鋪了一層白絲絹之後,才去小心托著晴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將臉上的疤痕全都露出來。

晴夏看著緊張極了,纖長的睫毛不停抖動著,抓著蘇九年的手突然縮緊,死死地抓著不放,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蘇九年忍著疼,不斷地拍著她的手安慰她,順便也給溫大夫遞去眼色,讓他千萬不要說出什麼令人難堪的話來。

溫大夫哼了一聲,從布袋上抽出一根針來,在火焰上過了一遍後,紮向晴夏的臉,從皸裂的血痂中挑出一點模糊的血肉來,對著光下仔細看了看之後,才縮回自己的手,“你還算是走運的,能遇見我。”

乍一聽說這個消息,晴夏還有些不敢相信,伸手想要碰自己的臉,之後又頓住,“真的能治好嗎?”

溫大夫拿出一個銀盞,打開自己帶來的瓶瓶罐罐,用細長的藥勺從裡麵瓶罐裡舀藥粉加到銀盞中,聞言眉毛動了動,“能倒是能,不過你也彆高興太早了,治療的過程繁瑣得很,而且異常疼痛,恢複的過程中還有好多要忌口的東西,你確定自己能夠忍下來?”

隻要能夠治好身上燒傷的痕跡,晴夏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是情願的,忙不迭地說:“當然可以。”

溫大夫將藥粉配好,在裡麵加了些油脂一樣的東西,嗤笑一聲,“還是年輕。”

蘇九年同他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早就習慣他說法的方式,晴夏還指望他治好自己的臉,也不敢對溫大夫露出一點不滿了。溫大夫顯然明白這一點,說話一點兒沒有顧忌。

怕得罪人?他可是一名大夫,還是關鍵時候能救人命的那種,誰敢保證自己和身邊親人沒有個頭疼腦熱要求到他頭上去。

他扔給蘇九年一卷布條,頭也沒抬,“把她綁在椅子上,綁成不管怎麼樣都掙脫不開的那種。”

這個要求有些怪異了,蘇九年猶豫了一番沒有敢動手,倒是晴夏下了狠心,“沒事,你將我綁起來,隻要能隻好臉,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蘇九年這才動手將她綁上,溫大夫找出了一個乾淨的帕子直接塞到晴夏的嘴裡,難得好心提醒了一句,“等會要是疼得厲害的話,就直接咬住帕子。”

他這陣仗鬨得大得很,蘇九年都和晴夏被他鬨得心裡七上八下,生出一種恐慌來。

她瞪著眼睛,看著麵前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當藥油接觸到皮膚時,一種劇烈的疼痛直接從那一處炸裂開來,瘋狂般往腦海中灌入。她身子往前一挺,被布條牢牢束縛住,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扭曲,眼睛中充斥著紅血絲,像是要瞪出來一般。

蘇九年光是在一旁看著,就能夠感受到那種疼痛來,她的心直接揪起來,剛想要上前一步,溫大夫立刻喝止她,“不要動她,這是她必須要忍的。”

她隻好收回手,不忍看著這一幕,直接偏過頭去。

治療的時間格外漫長,後來晴夏生生被疼得昏了過去,還是蘇九年將布條解開,替她收拾好之後,將她攙到床上去。

紹裴俟就一直在門外守著,見蘇九年出來,眼神掠過她朝著屋子裡看去,“她怎麼樣了?”

“現在昏過去了,等著她清醒過來。”今天的這一幕也著實將蘇九年給嚇著了,而聽溫大夫說,這樣的治療還要持續三個月。

晴夏不能一直住在紹家,一來是治療起來不方便,二則是她現在同紹裴俟之間清清白白,一直住在紹家難免會惹旁人議論。她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那樣的流言自己也聽說了不少,自然不希望晴夏和她有同樣的的煩惱。

她看了紹裴俟一眼後,輕聲說:“紹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紹裴俟不明所以,但是想著她說的事情應當和晴夏有關,還是點頭帶著蘇九年去了一個安靜的地方。

“晴夏這段時間一直麻煩你照顧了……”

這標準的話語一出口,紹裴俟心中咯噔一下,淡笑著打斷她的話,“晴夏也是我的朋友,我照顧她自然沒有什麼。”

“話是這樣說,但畢竟你們非親非故,我還是要代她向你道謝的。”蘇九年微微彎下腰,同他行了個禮,再站起來時,話風就變了,“接下來還有不少次治療,我想帶她一同到盛京去,好好照顧她。”

紹裴俟笑容漸漸變得僵硬,他想要開口反駁,卻沒有任何的底氣,論起親疏遠近來,他確實比不上蘇九年,也沒有多少立場去阻止。

蘇九年見他沒有說話,眼睛眨了眨,隻當他是同意下來,微微頷首後,便要轉身離開。

“你總要問問晴夏的意見。”紹裴俟出聲叫住她,眼神晦澀,聲音乾澀而又緊繃,“畢竟你隻是她的朋友,也沒有越俎代庖,替她做決定的道理,萬一她想要留下來呢?”

蘇九年轉過頭去看她,尖瘦的下巴高高揚著,“她用什麼身份留下來?”

她神情微微倨傲,若是仔細看某些神情像極了秦江春,“她雖暫時容貌有損,可也是能治好的,就算是治不好,我也能照顧她一輩子。雖然做不到大富大貴,好歹也能衣食無憂。”

紹裴俟這時已經明白麵前的女子將自己叫出來的目的,他蹙了蹙眉,剛想要說什麼,蘇九年直接打斷他的話,“我不需要你同我做出什麼保證,因為沒有必要,你若是真有這份心,不如直接同晴夏說去。”

她笑容清淺,說話卻很有力度,“我隻是想同你說,晴夏不是沒有人依仗的,也不是任由旁人拿捏,不明不白地住在旁人家。但是不論她最後是和我一同去盛京,還是選擇留下來,我都由衷感激你救下她一命。”

紹裴俟雖然不喜她話裡麵的敵視,但反過來想想,晴夏能夠有這樣的朋友也是她的一種幸運。

他拱手行禮,承諾道:“我會處理好的。”

晴夏一直昏睡著,眼見著天都已經黑了,秦江春他們便沒有一直等下去,約定好等第二日過來再看看她。

回到客棧之後,俞貴也回來了,並帶著打聽到的消息。

晴夏本姓為陳,上頭有個不學無術的哥哥,就算是不學無術,晴夏的母親仍舊將他方程命根子一樣寵著,直接將他寵成了一個不學無術的廢人。她哥哥陳石不知從哪裡染上了賭贏,欠下賭場一筆銀子。偏偏他又還不上,銀子利滾利地滾起來,成了一筆嚇死人的數目。

他是個沒本事的,被賭場的任人差點威脅剁掉了一根手指頭。有次晴夏回家,被前來追債的人看見,頓時動了歪腦筋。不過他們礙著晴夏是侯府裡的丫鬟,不敢動手明明搶,逼著陳石將晴夏送過去,這筆帳就算是一筆勾銷。

陳石怕死就答應下來,還哄得自己的娘也一起騙晴夏,說是替晴夏的贖身,相看了一個好人家。晴夏不願意,她在侯府裡什麼好東西也跟在蘇就和後麵看過一遍,自然瞧不上他們說的。

可陳母為了自己的寶貝兒子,竟然以死相逼,逼著晴夏回去。

這世道本就不怎麼公平,倘若晴夏當真因為這件事情將生母逼死,日後的唾沫星子都能夠將她逼死。

她最後是實在沒了法子,不得不回去,可萬萬沒有想到,等來的還是至親之人捅過來的刀子,她到家的後一秒,直接將賭坊的人給抓走了。

賭坊的人多是三教五流的混子,卻沒有動晴夏,不是出於什麼良心發現,純粹就是破了身子的姑娘不值錢。他們將晴夏直接賣入青樓裡,得到的銀子夠他們連著睡半個月的姑娘。

青樓裡麵口風緊,打探不到太多,隻聽說晴夏一開始不肯接客,被裡麵的龜公打了幾次,最後還是同意了。

她第一次接客是在畫舫裡,她抱著必死的決心,將酒壇子砸了出去,一把火燒了畫舫。也是她命大,沒有喪生,最後還逃了出來。她燒了青樓一條畫舫,旁人自然不肯放過她,到現在還在追查著她的下落。

蘇九年聽完之後,氣得差點直接將手中的杯子摔出去,“我倒是沒有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人,他自己犯了錯,倒是將苦果都推到晴夏的頭上去,這世間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

秦江春還存著理智,“這件事情主要還是看晴夏是怎樣想的,若是她心裡還惦記著自己的母親和兄長,你做得過了,反而會落下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