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2年3月初,積雪融化,萬物複蘇,春的氣息席卷整個大地。
隻是今年的春天似乎來的晚了一些,周圍的草地上,還有些若有若無的白雪未曾完全融化,它們化作露珠沁入花蕊之中,又悄悄地親吻著青草的嫩芽。
護城河的水麵澄淨如鏡,生長在兩岸的樹木,也才染上絲絲翠色,偶爾有幾棵杏樹,其上點綴著些粉紅色的花骨朵,紅綠相映,鶯鳥相合,好一派濃濃春景。
隻是如今的天下形勢卻並沒有這般和緩,去年的年節剛過沒多久,就有人告發韓信私自收留了項羽舊部,企圖謀反。
劉邦當時引而不發,現在春日來臨,他也做好準備,便以巡行為由,帶上一萬精兵到韓信現在的封地楚國巡遊,美名其曰,要遊覽一番雲夢澤的春日光景,並邀韓信作陪。
韓信收留的那位項羽舊部名喚鐘離昧,他則是看出了劉邦的圖謀,這就好比當年項羽擺下鴻門宴招待劉邦一樣,根本就是不懷好意,於是他提醒韓信千萬不能去,否則必被對方拿下治罪。
對方還趁機進言,不若就趁此機會直接發兵雲夢澤拿下劉邦,反正對方隻帶了一萬精兵,拿下他簡直易如反掌,屆時再割據楚國與長安對峙,將來這皇帝的位子也未嘗不能一試啊。
韓信不能說沒有心動,但他到底還是有所顧忌,擔心自己日後會背上弑君的罵名,所以一直猶豫不決,直到劉邦的信使都來到這裡催他快去雲夢澤接駕時,他都還在猶豫。
鐘離昧見他如此優柔寡斷,便預感他會和當初的項羽一般,必然沒有好下場,為了警醒他,也為了救他,鐘離昧不惜自儘,並讓他把自己的頭獻給劉邦,以此來讓他看清如今的處境。
韓信看到鐘離昧竟然做到如此地步不禁痛哭流涕,但他到底也沒起兵反抗,而是把對方的頭獻給了劉邦。
這是因為韓信心裡還存著一絲期望和不以為然,他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大漢的功臣,劉邦必然不敢,也不能殺自己,更何況如今鐘離昧已死,對方也沒有理由殺自己。
於是乎,他就帶著鐘離昧的頭去了雲夢澤覲見劉邦,結果毫不意外,劉邦當即派人把他拿下,並怒斥他謀反,要治罪於他。
韓信這才看清劉邦的真麵目,心中頓感無限悲涼,當即便發出了‘狡兔死,走狗烹;飛鳥儘,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的感歎,隨後便打算慷慨就義。
然而他這話是當著很多人的麵一起說的,眾人的臉色很是不對,劉邦這才想起韓信是大漢的功臣,若是這麼草率就把人殺了,恐其他人也會產生疑慮,於是便決定把韓信帶回長安受審。
其結果自然是削去了韓信的楚王身份,降為淮陰侯,並將對方幽禁在長安的府邸中不得外出,隨即又把楚國拆分成多個郡縣,分給劉姓的兄弟子侄鎮守,至此劉邦才算稍稍放心。
與此同時,他也借著這個機會,把之前一直不太安分的韓王信改封到邊境,讓他去抵抗匈奴,由此內部算是穩定下來。
可這個消息一傳到呂雉和審食其耳朵裡,他們就知道,距離匈奴大舉進攻的日子不遠了。
不僅沒有高枕無憂,反而更是暗中加緊訓練有了新裝備的騎兵,與此同時,還在韓王信的身邊安插了探子,以便隨時防備這個二五仔的反叛之舉。
審食其甚至提議乾脆給劉邦提個醒,這樣之後真打起來,損失也不會太大,也好保存更多的有生力量去對付匈奴人,而不是把寶貴的兵力折損在內戰中。
可呂雉卻不讚同他的這個想法,甚至她就盼著劉邦挨這一刀背刺,讓韓王信坑到底才好。
因為隻有這樣,將來他們呂家出奇兵將劉邦從白登之圍中解救出來的功勞才更大,她也能有更多的籌碼去為自己的兒女謀劃。
理智告訴審食其,她這樣做是私心勝過大義,可他的情感卻由不得他勸呂雉不這麼做。
因為他是親眼看著她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走到今天的,所以最終他也沒說什麼,而是默許了對方的行為。
“好了,食其,我們不提這些不順心的事了,再過半個月就是元兒的及笄禮了,屆時你可要來吃酒啊,”呂雉也看出他的沉默,心知他這是擔憂,思慮一瞬後,便笑著岔開了話題。
“元兒的及笄禮是大事,我必是要來的,”審食其也從善如流的點頭應下。
“隻是陛下那兒恐怕會因公事脫不開身啊,”他有點擔憂。
“管他做什麼,他願意來就來,不來也無所謂,隻要我們一起為元兒慶祝,想來她也是高興的。”呂雉卻不以為然。
“對了,為了元兒的及笄禮,你再猜不著盈兒跟我說了什麼悄悄話,”她想起兒子,不由得笑了笑。
“哦?是什麼?”審食其也來了興趣。
“聽說他先生也為元兒準備了禮物,因著及笄禮不能出席,所以特地拜托盈兒這個學生來請元兒當天晚上過去一趟,言說有驚喜呢。”呂雉笑道。
“我本以為這個林清源對我元兒無意,為著他們的婚事還得好好費點兒心思,不想現在竟是如此順利,”她在喜悅之餘,還很是驚奇。
“這才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審食其也附和道。
“不過,你真的確定林先生對元兒是男女之情嗎?還是隻出於師生情分才給元兒過生辰的?”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於是又多嘴問了一句。
“你也知道,林先生不同於常人,他的種種行為舉止與我們所猜測的或許有所出入,依我看,還是穩妥些,再探探對方的心意吧。”
“不然若是來日因我們會錯了意而弄巧成拙,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審食其耐心的與她言說著自己的考慮,並提醒她該謹慎些。
“……也罷,我會多注意些的,”呂雉雖然不愛聽這個,但也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便點頭應下了。
“你心裡有數就好,”聽她這麼說,審食其也鬆了一口氣。
卻說他們兩個談論著劉元的及笄禮,而另一邊的宣室殿內,戚夫人也在伺候劉邦時,故意提起了此事,並問劉邦要不要去參加。
“不過是一個小女兒家的成人禮罷了,朕去乾什麼?”劉邦眯著眼一邊享受著戚夫人的服侍,一邊無所謂的回了一句。
“那陛下,若是將來我們如意也舉辦成人禮,你是去,還是不去呢?”戚夫人趁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