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警惕地眯起了眼睛。
睡夢中的禮枝感覺到有一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指甲深深地嵌進了她脖子上的軟肉裡,鮮血順著脖頸留下,空氣裡泛起鐵鏽的氣味。
她努力地想要呼吸,可胸膛完全不能鼓動,視網膜上被瀕死時產生的紅色血塊填滿,視野裡一片駭人的猩紅。
“放開……”
就在白色人影即將徹底脫離禮枝身體的霎那,它又跌落了回去。
禮枝掙紮著從夢中醒來,迷蒙視線正對上在她上方垂頭看著她的那對妖冶紅瞳。
“我操啊啊啊啊——”
被嚇出了國罵,禮枝抬手對著“男人”的胸口猛推了一把。
兩個人距離近到她可以聞見他身上沉香的氣味。這種將她整個人籠在身下的姿勢,實在是太親密了。
“你這是在乾什麼?”驚慌未定的禮枝甚至忘記了用敬語。
被推開的“男人”並沒有展露出一絲一毫不愉的神色,隻是淡然地站回到了地板上。
“隻是簡單研究一下你。”
禮枝掀開被子下床,氣鼓鼓地反問:“研究?”
“男人”伸出修長如同玉髓般的手指,在禮枝的眉心輕點一下:“想知道健康狀況欠佳的緣由麼?”
禮枝摸了下備受耳鳴困擾的右耳,點了點頭。
“男人”笑著張開了手心,一個白色禦守赫然顯現,上麵用金線繡出狐狸的紋樣,精美異常。
禮枝猶疑了幾秒,接過。
指尖碰到它的瞬間,她的眼前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她好像看見自己周身圍繞著又綠又紫的難以形容的霧氣,像是夏日天空裡大朵的雲,緩慢地浮動著。
禮枝動了動胳膊,這團霧氣也跟著她移動,像是……吸附在她身上一樣。
她皺著鼻子,問:“這是什麼?”
“男人”:“是瘴氣。”
禮枝在東亞的各種妖怪奇譚裡聽到過“瘴氣”,似乎是不乾淨的氣息,總之不是好東西,對人對物,都有負麵的影響。
但是,肉眼是不可能看到這種物質的。
禮枝拿著禦守,問“男人”:“這不是普通的禦守吧?”
“男人”摸著順滑的頭發,回答:“這裡麵裝了我的毛。”
禮枝還真就打開,向裡麵瞅了一眼。
真真切切放著一團白色的絨毛。
“人類隻有拿著神或者妖的一個部分,才能看見另一世界裡的存在。”“男人”目光停在她手裡的禦守上,歎息似地說,“我很愛惜我的毛發,所以你可不要把它弄丟了。”
禮枝收緊了手心,彆扭地道了一聲“謝謝”。
隨後,她把注意力轉移回了自己身上。
她被高濃度的瘴氣包裹著,意味著她現在黴運纏身,隻會諸事不順。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瘴氣?”禮枝擔憂地問。
“男人”說道:“自身能量低迷的時候,瘴氣就有機可乘。”
禮枝回想了一下過去的卑微留學生活,一下子就理解了為何會吸引如此之多的瘴氣。在生活、學業、人際關係的多重作用下,她很難不情緒低迷。
越是低迷,就越會吸引瘴氣,瘴氣越濃,她就越不順,如此惡性循環。
難怪跑了那麼多家診所,都查不出病因,開的藥更是起不了半分效果。
因為瘴氣壓根就是另一個維度的事物,人類醫學當然無法攻克。
從這一角度來說,留學生真是太慘了QAQ。
禮枝整理好了思緒,看向“男人”:“要怎麼做才能祛除瘴氣?”
“原本我是可以幫你做這件事,不過——”他目光下移,抬起了雙手,自嘲地笑了笑,“我現在沒有那樣的能力。”
禮枝臉上保持著平靜,心裡卻有一種抓住他的衣襟瘋狂搖晃他並大聲質問“你不是神嗎你好歹給我淨化一下啊”的衝動。
慢著,這家夥真的是神嗎?!
“男人”垂下手,“說來話長,有機會再和你解釋。總之,當務之急是,先去找一個能夠祛除瘴氣的人。”
禮枝:“所以是什麼人?”
“男人”:“陰陽師。”
禮枝覺得自己需要掐人中。
“2023年了你讓我去哪裡找陰陽師?!”禮枝抓狂地問道,“明治政府不是早就廢除了陰陽道嗎?(注:明治三年1870年,新政府將陰陽師的活動視為與文明開化不符的迷信活動,陰陽道被禁止)”
“嘛,你隻說對了一半。”“男人”微笑,用一種娓娓道來的語氣,“現代社會,陰陽道作為重要無形文化財,某種程度上獲得了重生,能夠勘宅、占卜、解夢、驅邪。隻不過,‘那一家’現在麵臨著後繼無人的風險,還真是可惜。”
為了還沒寫完的論文,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被瘴氣困擾了。
雖然不明白他說的“那一家”到底是哪一家,禮枝還是強打起精神,問:“那麼,您可以和我一起去嗎?”
“哦?還在稱呼我為‘您’嗎?”
禮枝挑眉:“稻荷大明神?”
“男人”默不作答。
“宇迦之禦魂神?倉稲魂命?”
“男人”仍然不語。
“大人?閣下?殿下?”
“男人”輕輕一笑,露出虎牙的尖尖。
“晴塵。這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