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的四五天(1 / 2)

……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

君尋莫名其妙,嘴巴卻已然比思想先一步做出本能反應,嗤道:“救人多麻煩。放心,若真有那麼一日,為師便給你一劍,送你個痛快。”

“可是師尊,”容華言辭懇切,眉目純良,“您已救了不止一次、不止一人了。”

君尋:“……”

他微笑著,忽然抬起腿,一腳踹了過去——

冰涼腳踝驀地被溫暖手掌包裹,本該被他踢下床的少年,此刻卻正抬眸望向君尋。

纖巧玉足未著寸縷,卻白得幾乎媲美容華一身雪衣。

少年呼吸一窒,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下意識做出了這種反應,雙手捧著師尊線條精致的裸足陷入糾結,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氣氛再次即將轉向不可預測的微妙發展前,君尋忽然冷哼一聲,抬起另一條腿,猛地發力!

容華終於猝不及防,撲通一聲摔下床去。

看著少年有些狼狽地起身,君尋終於心情好轉,收起用力過猛發酸的長腿,抱著手臂笑了起來。

容華無奈,廣袖下指尖微蜷,似是在回憶師尊皮膚的觸感。卻見榻上美人尚未笑出兩聲,便觸及內傷,咳出一口鮮血。

所有旖旎心思登時皆被容華拋至九霄雲外。

他蹙著眉,翻遍了謝疏風留下的藥,卻沒有一種能治愈師尊內腑傷勢的。

正準備直接給掌門師伯發信符詢問,卻聞榻上一聲極為低啞的氣音:“……沒用的,彆問了。”

這紫焰並非凡火,此前小世界那次之所以能用靈藥治好容華雙臂的燒傷,也是因為火焰效力被小世界規則壓製之故。

如今回到碧霄,世間大抵再沒有能夠醫治紫焰燒傷的靈藥了。

若蓮神尚在……

君尋將視線從容華臉上移開,闔目搖頭,忽然輕笑一聲。

八千年前就死了的神,恐怕早已灰飛煙滅,一絲痕跡都不剩下了吧。

不知為何,產生這個念頭的同時,君尋心房驟然一縮,細細密密地鈍痛起來。

他捂著胸口緩了半晌,終於緩慢向前伸出了一隻手。容華會意,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為師尊穿好鞋襪,戴好白綾,將人扶了起來。

這具身體如今連站著都有些吃力,君尋懶懶倚在容華身上,二人推門而出,便被濃重香煙撲了滿麵。

沈夕月的家坐落在村子最邊緣,孤零零立在一處小山坡上。

君尋來到小路邊緣向下俯瞰,卻見整座村子人丁十分稀少,根本不似沈夕風記憶中一般,能一人幾拳便將一名年輕力壯的男子活活打死。

遠遠望去,幾乎家家戶戶院內皆立著一個半人高的黑色塑像,香火鼎盛,貢品精致,看起來根本不似這種簡樸山村能供出來的東西。

再向遠眺,隻見換了一身粗布素衣的沈夕月正提著一個竹籃,從道路儘頭走來。

所過之處,幾乎所有村民皆對其避如蛇蠍,更有甚者,還要抓起手邊菜葉石子丟她一下。

沈夕月卻似乎早已習以為常,張開手臂呲著牙作勢要撲,那些人就都一個個跑開,神情倒不是害怕,更像是嫌晦氣。

沈夕月一撇嘴,從籃中摸出一枚尚有大半發青的果子啃了起來,一路啃到了師徒二人麵前。

兩位大美人齊齊望向自己,造成的視覺衝擊力還是很大的。

沈夕月看著分明風格迥異,站在一起卻異常和諧的二人怔愣片刻,旋即笑著上前:“兩位仙君,你們終於出來啦?”

君尋沒應,容華輕笑頷首:“多謝姑娘將主屋借我們居住。”

沈夕月擺擺手:“沒事沒事,反正還有一間小屋,奴……我,住著還挺舒服的!”

她說著,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君尋,小聲道:“仙君……沒事了吧?”

容華點頭,溫聲道:“多謝姑娘關心,師尊隻是困倦,多睡了幾日。”

他頓了頓,又道:“我們準備進村看看,以防萬一,還請姑娘暫時不要下山。”

夕月怔愣一瞬,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忙點頭:“哦哦,好、好的……”

容華頷首,旋即轉身,扶著師尊飛身一躍,穩穩落在山下。

君尋也不客氣,任由他挽著,一紅一白兩道殊色便這樣闖進了香煙彌漫的沈家村。

他們來了以後便一直不曾出門,是以村民們並不清楚二人從何而來,隻是見師徒姿容皆是絕色,不似凡俗之人,是以也稍微友好了一些。

容華完全擔任了與人溝通的重責,君尋靠在一處巨石上犯困,見他過去與人攀談幾句又回轉,手裡便多了一個手指高矮的小瓷瓶。

君尋挑眉:“什麼東西?”

容華將瓶塞啟開一個小口,便見一股清淺黑煙繚繞而出。

君尋登時一陣不適,捂著胸口,唇角滲出一點猩紅。

容華立即將瓶塞扣好。

他並不能看見那種會令人發狂的東西究竟什麼樣子,但見到師尊反應,他幾乎立刻確定了瓶中丹藥成分。

“這是他們信奉的‘神殿’所賜下的丹藥,”容華掏出手帕,為師尊將唇邊鮮血拭淨,補充道,“據說參拜冥想時吃上一顆,會與‘神’有更緊密的聯係。”

君尋嗤笑一聲,不置可否。

容華見他沒有想要研究一下藥丸的意向,暗中鬆了口氣。

他收好藥瓶,旋即道:“村外還有個神壇,是村民們每月定期集體參拜之所。”

君尋點了點頭,懶懶回應:“下一次集會是什麼時候?”

容華沉默片刻,眸光放遠,望向開始陸陸續續向著一個方向走去的村民,緩聲道:“就在今日。”

君尋:“……”

他沒有著急起身,反倒忽然低笑一聲,緊接著極緩慢道:“你覺不覺得……我們在被人牽著鼻子走?”

容華回眸,有些茫然地看了過來。

君尋單手支頭,沒精打采道:“隨便撿顆丹藥就是線索,想進極樂城就碰上花魁出行,到沈家村就碰上一月一次的集會?”

他說著,忽然輕哼一聲:“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

從施白發狂時,他就隱約有所察覺了。

暗處有一股不知是敵是友的勢力,似乎想要借他們的手,牽出一件驚天秘密。

最重要的是,背後之人對他的了解遠勝常人,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猜中君尋的行動,從而設下暗樁。

比如極樂城私庫他取走的幾件東西,再比如……那座幾乎要將整座城池吞噬毀滅的大陣。

這一點讓他非常不爽。

君尋冷笑一聲,伸手搭上容華肩膀,嗓音飄渺:“走,先去見識見識這所謂的‘神殿’……究竟有什麼貓膩。”

有人將線索送到麵前,豈有不接之理?

更何況,那股黑氣似乎與他體內火焰有種宿命般的對立感,君尋也想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既然他們要當坐山觀虎鬥的黃雀,那君尋也隻能勉為其難,做個打鳥人了。

二人慢悠悠地來到村外神壇時,村民們的祈福已然開始。

一群人黑壓壓坐在下方目露癡迷,台上則站著一個衣著華麗的男子,學著後方足有兩人高的神像戴了麵具,黑衣白氅,正張開雙臂,唱著一首旋律低沉的頌歌。

“無神之天,無聖之世,永夜將臨,唯吾歸一……”

“奉吾凡軀,獻吾殘魂,福澤惠世,唯神歸一……”

君尋蹙眉聽著,總覺得有些耳熟。

他轉向容華,卻見少年也有些發怔,剔透眼眸微轉,有些難言地回望。

君尋緩慢道:“很像,對嗎?”

容華點頭:“……幾乎一模一樣。”

這位所謂的“歸一”神,似乎在仿照曾經的蓮神。

隻是八千年前的敬神曲乃是由世人自發譜曲傳唱,無比虔誠,如今的他卻是自編自演自傳,東施效顰,可笑之極。

更何況,這位所謂的“神明”,還不知究竟是什麼魑魅魍魎。

君尋抱臂,冷冷看著村民們一臉癡迷地跟著那人開始高歌,白綾之下,紫眸波濤洶湧。

隻有他能看見,歌聲響起的同時,有絲絲縷縷淺金色的煙霧由村民們體內飄飛而出,一點一滴地彙入最上方的神像體內。

他沒見過這種氣息奇異的光霧,卻能察覺力量離體的瞬間,所有村民身上的生機之息頃刻減弱。

可這些人卻仿佛絲毫感受不到自己的虛弱,反倒紅光滿麵,個個精神百倍的模樣。

君尋蹙眉,驀地想到了容華才收起的小瓷瓶。

見師尊扭頭過來又不說話,少年登時警覺,下意識捂住了藏著瓷瓶的袖口。

“我不吃,”君尋咧唇一笑,向他伸出一隻手掌,“我就看看。”

容華半信半疑,見師尊一臉正色,又覺得他總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騙人,一番心理鬥爭後,還是無奈投降,掏出藥瓶,擱在對方素白掌心。

君尋哼笑一聲,單手頂開瓶塞,將一枚藥丸倒入手中,指尖用力,丹丸頃刻被碾碎,散發出一股辛辣藥香。

方才一瞬,他隻來得及感應其中蘊藏的黑氣,並未能仔細查看這丹藥本身會有什麼效果。

此刻一聞,君尋脆弱的鼻子登時一酸,被這股刺激至極的味道硬是熏紅了眼圈,鼻尖一酸,溫熱液體登時湧出,順著美人精致薄情的唇線滑落。

君尋:“……”

容華:“……?”

少年有些難言,第一反應是奪回藥瓶,又立即掏出手帕,邊為師尊將麵上橫流的鼻血擦儘,邊艱難道:“師尊……這……”

君尋扯過手帕捂住鼻尖,隔著白綾橫了他一眼,黑著臉道:“無礙,補過頭罷了。”

此丹黑氣極淡,藥性卻強,君尋如今身體像個漏了風的娃娃,虛不受補,根本承受不了這麼強的補藥。

看樣子,這些村民冥想時所用的丹藥,根本就不是為了讓他們與“神明”聯係更加緊密,而是為了讓他們無視體內生命力被抽取的虛耗,反而覺得冥想後精神百倍,從而在拜神一事上愈發勤勉。

如此類推,那增進修為的丹藥與極樂丹的效用應該也是**不離十。借助藥丸本身藥性發揮時產生的滿足感,來填補生命力被抽取的消耗。

表麵上看起來似乎真的或修為提升、或翻雲覆雨、或強身健體,實際上底子已被不知不覺中掏空了。

但……黑氣在這之間,又起到了什麼作用呢?

“補……過頭了……?”

容華喃喃重複著師尊的話,下意識望向掌中瓷瓶,恍然大悟。

可就在二人低聲交流的同時,神壇前此起彼伏的歌聲驟然止歇。

最上首的華服祭司垂下雙臂,神情悲憫地看著站在人群最末尾的師徒二人,開口時,嗓音似乎自成韻律,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玄異力量。

“二位遠道而來,為何不一同參與淨化之禮呢?”

話音落下的瞬間,所有跪地村民驀地抬首,又齊齊轉身,直勾勾向著師徒二人望了過來。

所有人動作都出奇驚人的一致,甚至抬頭時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樣的空洞死寂。

容華心頭一凜,下意識錯身,擋在了師尊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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