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的四九天(1 / 2)

早在沈家村, 君尋就發現樂少雅不對勁了。

他雖沒有容華心思細膩,卻勝在經驗過多。

無數世的反派角色早已讓他對危機的嗅覺靈敏到一種近乎可怕的地步,不然也不會讓他毫發無傷地玩垮那麼多個世界, 最後還得自我了斷。

所以他在交出那枚沈家村的記憶晶體時, 幾乎是本能一般,“一不小心”加了一縷幽微紫焰。

這記憶結晶若真如樂少雅所言隻是留檔, 隻要世上沒有第二雙“妖瞳”,那君尋的暗手便永遠不會被發現察覺,直到七日後自行消散。

除非有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明麵上說著要備份儲藏,暗地裡卻為了掩蓋罪證, 想要立即毀掉那枚墨珠。

若真這樣做了, 那麼君尋在收到感應的同時,那縷紫焰也會發揮作用, 輕則珠毀, 重嘛……反正無法可醫,靈識灼傷或是仙脈重創,誰又知道呢?

畢竟……他可是心狠手辣的反派角色。

誰敢主動招惹,就彆怪君尋千萬倍奉還。

君尋快步來到聖坤峰傳送陣, 靈念一動, 當即出現在聖清殿剛下早課的一眾弟子間, 溜溜達達地跟著一路離開大殿廣場, 徑直朝著藏書樓而去。

引動陷阱的人跑不了,隻要那人身上仍帶著紫焰, 君尋就總能感知到對方位置。

……他現在更在意的是容華。

小狼崽子做事極有分寸, 除了生死道初見那一次受到心魔所擾外, 容華從未引動過弟子契。

君尋邊走邊抬起左手, 掌心同命咒沒有任何異動,意味著容華並無生命危險。那麼最有可能的,便是他再次遇到了與生死道中相似的情境。

隻是這一次,君尋並不在弟子契牽引範圍之內,加上他並非初穿越時魂魄不契合無法完全操控軀體的狀態,故而沒被拉到容華附近。

藏書樓外,仍舊一個守衛都沒有。

不知怎的,聖宮似乎在防守麵傾注的人力格外薄弱,是自詡獨占著樂少雅這麼一位陣法宗師,有恃無恐麼?

隻是可惜,來搗亂的偏偏是君尋。

白綾之下,鳳眸星霧升騰,裹著萬千繁光,在美人眼底頃刻勾勒出陣法脈絡。

無儘意化作短匕,君尋幾乎是輕車熟路地破了陣,悄無聲息地進了藏書樓的大門。

不知為何,分明是散學時間,整座藏書樓卻空無一人。

弟子契傳來的牽引之力在頭頂,果如君尋所料,容華根本沒有老實呆在最底層抄書,而是再次借助身上的某些東西,跑去上麵了。

饒是君尋對他的身世本無興趣,此刻也不禁邊上樓梯,邊好奇起來。

仙魔混血的主角,一半血統已知來自魔域三宗曆史最為悠久的離天宮,另一半……莫非是聖宮的?

不然該怎麼解釋,一名幼失怙恃的少年,竟有能夠接觸藏書樓最高層的權限?

現實並沒有讓他好奇太久。

穿過被人一路連破九層的禁製,君尋踏上最高層地板的一瞬,隻見一層淺金能量已彌漫整個樓層,之間還隱約交雜著幾不可見的不祥黑霧。

君尋揚眉,循著能量最濃鬱的方向望去——

層層書架圍出的一處空地上,靜靜懸浮著一枚極為耀目的金色光繭。

數不清的黑色鎖鏈牢牢將之禁錮困鎖,君尋眯眼,視線穿過重重幻陣,望見了仰躺懸浮其間的白衣少年。

容華神情痛苦,清雋溫柔的眉目緊蹙,麵上血色也在緩慢消退,似乎陷入了某種會逐漸蠶食生命的夢魘。

君尋略一思索,卻是上前一步,向著那枚光繭伸出了左手。

果不其然,因為同命咒的鏈接,幻陣非但沒有排斥他,甚至還將他認成了另一個“容華”。

君尋眼前一幻,身處之地登時變化,來到了一處高崖之上。

狂風漫卷,幾乎化作刀刃,吹得人四肢生疼。

作為“第二個容華”的君尋,卻誤打誤撞地成了這座幻境的旁觀者。

他抱著手臂,眸光由近及遠,分彆掠過大約隻有十歲的娃娃容華,崖邊相擁的一雙男女,最後落在更遠處半空之中,黑壓壓的人群之上。

……這是一場圍剿。

最前方是一群無甚名氣的小宗門打頭,人數大約占了十之**;而被眾星拱月般簇擁在最中間的,卻是清一色的耀日麒麟袍。

君尋粗粗一數,五絕出場其二,除了光耀殿主卻芳舟,還有一名服製相似,卻麵色慘白,眼神淡漠凝滯的男子。

應是琅華宴後從未露麵的聖清殿主,孟日月。

君尋默了默,隱約猜到此情此景,大抵就是容華失去雙親的一幕。

正思及此,隻有十歲的小容華已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哭一邊向著崖邊二人撲去,嗓音破碎顫抖:“父親,母親——”

崖邊男女終於回首,黑裙女子容顏姣好,此刻正秀眉緊蹙,流著淚揮出一道靈力:“彆過來!!!”

她沒有用力,那靈力卻如一陣強風,生生將小容華吹得向後一仰,摔倒在地。

小少年被母親突如其來的排斥摔得一懵,轉而求助般望向父親,後者卻緊緊抱住痛哭流淚的妻子,望著容華,目露不忍。

直到此時,君尋才看清他身上服製,竟也是錦衣玉帶,耀日麒麟。

……果然。

容華另一半來自仙域的血脈,還真是出自聖宮。

容父眼圈通紅,望著孩子欲言又止,天際人群中,卻芳舟卻冷哼一聲,緩慢開口:“容霽,事到如今,你還要負隅頑抗嗎?”

被喚到名字的容父緩慢回首,卻是向著卻芳舟的方向,遙遙一揖:“……師尊,弟子與阿裳真心相愛,還請您成全。”

卻芳舟一向含笑的麵容此刻分外陰鬱,聞言厲聲道:“胡鬨!!!”

“你可是我光耀殿天驕!怎可與離天宮魔女私逃?!”

“仙魔苟合,有悖倫常!!!”

卻芳舟一眼掃過被容父容母牢牢擋在身後的小少年身上,神色愈冷:“竟還生下孽種,當真天理不容——”

容霽薄唇抿得發白,卻還是神色堅定地護住妻兒,言辭懇切:“……求師尊成全!”

卻芳舟沉默片刻,卻是身形一幻,脫離人群簇擁,來到了離崖邊更近的空中,以僅有幾人能聽見的聲音,緩慢道:“阿霽……你仔細想想,師尊含辛茹苦將你養育成人,又費勁心力將你提上天驕之位,付出的還不多嗎?你就這樣狠心,要拋棄為師?”

容霽垂著頭,麵色發白,神情痛苦:“是弟子……對不起師尊。”

卻芳舟忽然笑了。

他語氣繼續放緩,嗓音仿佛蠱惑一般:“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為師怎會怪你?”

容霽猛然抬頭,不可置信的同時,眸中幾乎要有淚光閃動。

可師尊的下半句話,卻將他再次打回了穀底。

卻芳舟道:“隻要阿霽願意,殺了魔女與孽種,取來神器碎片與蓮花台……師尊保證,阿霽回去一切如常。你還是你的聖宮天驕,日後師尊作古,聖宮掌教之位也非你——”

容霽的神色隨著他的話由驚喜、詫異,再一點點演變為心灰意冷的失望。

他沒等卻芳舟說完,便闔目出聲,將人打斷:“師尊,彆說了。”

他抱緊華雲裳,一字一句道:“阿裳與孩子是我的命,容霽縱死,也絕不會傷害他們分毫。”

“……您的恩德,弟子隻能來世當牛做馬,再行報答。”

容霽說完,忽然垂首,與華雲裳對視了一眼。

二人似乎悄無聲息間,達成了什麼決定。

卻芳舟怒極,拂袖再次回到人群中央,正欲下令,卻聞一聲驚呼:“他們要自爆元神了!快攔下他們!!”

聖宮天驕與魔宮聖女,既非等閒之輩,自爆時的威力自然也不能小覷。

連身為局外人的君尋,都隱約感受到了天地間逐漸彙聚的毀滅性力量。

可相擁的容霽與華雲裳卻不約而同,望向了後方呆坐原地、淚流不止的小容華。

他們一手緊緊相扣,另一隻手卻不約而同地向著孩子伸出,掌心各蘊起淺金與藍紫色的靈力匹練,將小容華牢牢護住。

自爆能量到達極點的瞬間,世界登時陷入一瞬寂靜。

就在這一刹那間,君尋聽到了二人異口同聲的遺言。

“孩子……好好活下去……”

金紫光華交織炸裂,整座高崖頃刻化為湮粉。

可巨大轟鳴聲響徹天地的同時,一道光影卻向著人群反方向飛射而出,頃刻遠去,消失無蹤。

正是被父母最後一絲靈力護住的小容華。

君尋眼前光影再次變化,這一次,卻是站在了無比熟悉的蓮華峰寒涯穀中。

角落裡蜷縮著一團滿身血跡的少年,被“君儘歡”一腳踹中心窩,幾乎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的狀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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