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的五七天(1 / 2)

容華因訝然微啟的薄唇抿起, 緩慢扯出一個溫柔絢爛的笑。

他向著君尋深深一揖,再直起腰時,已目光堅定。

逢春受到君尋紫焰的加持, 在容華如今仙人巔峰的靈力下隻需一劍,黑氣凝聚而成的牢籠登時灰飛破碎。

終於獲救的少年們相互攙扶著跪下, 不住叩首哭泣。

昔日天之驕子的心氣早已被無止境的折磨摧殘殆儘,本該朝氣蓬勃的孩子們虛弱畏縮,甚至不敢抬頭。

看著容華低聲安撫他們,少年們卻仍舊哭個沒完, 君尋懨懨打了個嗬欠,垂眼一瞥,滿麵不耐:“……吵死了。”

深邃紫眸居高臨下,折出一隙銳利攝人的冷光。

原本還在低聲抽泣的少年們齊齊一噎, 登時安靜如雞,縮成一團發起抖來。

容華有些無奈,搖頭失笑:“師尊。”

君尋冷哼一聲,懶得理他, 直接昂著下巴抱臂走開, 兀自繞著幾個籠子溜達觀察起來。

他的眼光一向很準, 遑論有紫眸加持。

這些牢籠皆由玄鐵打造,又以黑氣凝聚加固而成,牢不可破。若非君尋有專克此物的紫火,隻怕聖人來了也輕易無法將之破壞。

可就在他麵前, 最深處的一組牢籠內部,卻隱約能看到密密麻麻滿是痕跡。

君尋蹙眉, 略微傾身湊近, 想要仔細查看, 充斥其間的濃重黑霧中卻乍然響起一聲嘶吼。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驀地竄出,一頭撞上兒臂粗細的鐵籠,伸爪朝著君尋抓來!

容華一直分神關注著師尊動向,見狀神情一凜便要拔劍而起,卻不料前者竟不閃不避,反而還一揚眉,主動握上了那人手腕。

“……師尊!”

被君尋攥住的半截胳膊皮膚灰白,容華快步走來,隻見鐵籠中猛地竄出一道影子。

一見二人,它當即嘶吼一聲,一口咬上了鐵籠欄杆,並在上麵印下了一個格外鮮明的牙印。

抬眸望來時,眼神空洞,沒有絲毫屬於人的神光,甚至已經不能稱之為人。

連聖人都奈何不得的鐵籠,竟能被這奇怪造物咬出一個如此明顯的印子,君尋饒有興致,心道莫非這就是歸一神殿想要培養出來的東西?

一個沒有理智,隻知道攻擊的怪物。還是這樣的存在,也隻是他們的失敗品?

那他們培養這些東西的目的又是什麼?

至少目前為止,整個碧霄界並沒有聽說過有類似這般的怪物傷人的意外事件。

連那些因為黑氣發狂的,都被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壓下,並未擴散消息。

這至少說明,無論歸一神殿的計劃為何,在目前可能都隻是起始階段,而且很可能是想憋一波大的。

但對於君尋來說,其實也沒有什麼所謂。

他之所以願意跟著幕後之人的引導前來歸一神殿,無非也隻是想探究一下黑氣與神器碎片究竟有何關聯。

……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對他而言都是麻煩。

君尋麵無表情,火紋沿著他的手臂攀爬而出,仿佛藤蔓一般,爬上了不住掙紮的怪物手臂。

幽紫紋路頃刻融入後者灰白皮膚,似乎與它體內黑氣陷入了搏鬥,顯現在外部,便是經脈血管中開始出現遊走的小蛇,幾乎要衝破皮膚。

君尋一陣厭惡,皺眉鬆手,同時收回了探查的靈識。

果不其然,殼子裡早已沒有任何魂魄氣息,他能感應到的唯有一片冰冷死寂、遙遠空曠。

反觀那怪物,卻開始瘋狂撕咬牢籠,尖牙利爪在漆黑籠柱上蓋下一道又一道的新痕。

不遠處瑟縮成一團的少年們也被嚇到了,好不容易憋住的哭聲故態複萌,在黑暗中幽幽飄了過來。

師尊的臉色著實不太好看,容華有些擔憂,想要將人攙住,卻被他輕飄飄一推:“你去……把他們帶走。”

容華一怔,立即意識到師尊要做什麼,當即蹙眉搖頭:“師尊,我也可以——”

“急什麼?”

靈識與黑霧接觸的感覺實在難受,君尋原本正揉著額角,聞言眼皮微掀,驀地輕笑一聲:“趁著有人走在你前麵,能避則避吧。日後即便你不想,也沒得選擇了。”

容華微啞,下意識想要反駁,前者卻又伸手一搡,秀眉緊蹙:“……快走,彆讓我說第二遍。”

師尊一向說一不二,容華從來都明白,隻好作罷。

見他終於轉身帶著那一群瑟瑟發抖的少年離去,濯心立時由君尋腕間化作原型,委屈低鳴了一聲。

君尋捂著氣血翻湧的胸口,隻垂眸緩慢道:“……去吧。”

濯心又是一哼唧,可本命劍與君尋靈念相連,自然也不會違逆主人的意願。

赤金光華一瞬而出,昏暗洞穴內劍意紛亂,頃刻將所有牢籠破壞。

被黑氣汙染的少年們蜂擁而出,卻隻來得及看到一嫋如煙似霧的紅衣。

君尋連看都沒看,廣袖一振,紫焰便以其為中心四野擴散,將所有的罪惡焚燒殆儘,唯餘一層死寂湮塵。

與此同時,紅衣青年刹那傾身,吐出一口鮮血。

眉心沉寂已久的飛鳥印記光華微閃,愈加殷紅絢麗,仿佛鮮血繪就。

有那麼一瞬,君尋嗡鳴不已的耳邊似乎有人低語,輕得仿佛隻是幻覺。

那道聲音在不斷重複一句話——

殺吧……再殺點……

君尋捂著頭,根本無法屏蔽那道仿若穿耳魔音般的低喃。

他能感受到周遭令人生理性厭惡的黑氣在逐漸圍攏,甚至已經成功沾染自己的衣角,卻因識海混亂,根本無法凝神調動體內紫焰。

混沌空茫的感覺籠罩而來,君尋隻覺得似乎要從整個世界被排斥而出。無法抗拒的抽離感來襲,他條件反射般伸出手去,猶如溺水的人拚命想要抓住一根浮木。

驀地,清淺辛涼的蓮花香氣撲麵而來。

一股柔和溫暖的力道堅定不移地圈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

君尋刹那腳踏實地,不由自主地順著這股力量向前傾倒,一頭紮進了容華清香四溢的懷抱之中。

“師尊???”

容華驚魂未定,天知道他方才回來看到師尊向後仰倒時有多心慌。

他怕極了,怕師尊受傷,怕師尊出事,怕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師尊的肆意笑顏……

君尋緩緩抬頭時,正對上那雙氤氳著水汽的眸子。

他有些讀不懂那雙如玉眼瞳之間的情緒,卻隱約能感受到其中的惶然,像是……即將失去什麼似的。

容華連呼吸都要停滯了。

就在方才的一瞬,懷中師尊的眼眸忽然變得蒼涼幽深,幾乎與聖宮那名紅衣人重疊。

他心頭一陣緊縮,下意識再喚:“師尊!!!”

君尋乍然清醒。

他有些莫名,唇邊還掛著未來得及拭去的血跡。卻無暇顧及,下意識四下張望,卻發現方才幾乎將自己吞沒的黑霧不知何時已然退避消散。

連帶著那道惱人低語,都刹那消失,無跡可尋。

“師尊,”容華的嗓音有些發顫,圍攏懷中之人的手臂卻愈發收緊,“下次不會了……”

君尋茫然:“什麼?”

少年忽然垂首,在前者探究的眸光中與其額心相抵,一字一句道:“將師尊獨自留下,這是最後一次。”

君尋一怔,立時失笑:“……我又不是紙糊的。”

他單手推了推少年左肩,無奈道:“輕些,腰要斷了。”

容華立時鬆開師尊,舉起雙手,滿臉無措:“啊,我、我不是……”

君尋揉著腰,吃吃笑:“為師知道,小容華又要哭又要抱——”

容華:“……?”

他忽然有些不高興,皺眉道:“師尊,再有幾個月弟子就十八歲了!!”

君尋搖頭,百無聊賴:“十八如何,八十又如何?”

他懶懶擺手:“走吧,抓緊時間,困死了。”

容華看著緩慢晃向門外的紅衣身影,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不信師尊什麼都沒有察覺,可對方卻似乎在有意識地將己身與他人隔絕。

容華有些不明白,卻也不想強迫師尊。

……罷了。

還有時間,徐徐圖之。

他這樣想著,又快走兩步追上君尋,來到門外縮成一團的少年們麵前。

其中一名年歲最小的,似乎膽子也最大,此刻已經稍微緩過來些,見二人出來猶豫片刻,終於大著膽子探頭出來,怯怯道:“仙、仙人,是仙人嗎?”

君尋沒理,容華放緩神色,微微傾身:“怎麼了?”

“我知道……他們都把人帶去哪了,”小童一張嘴,話沒說完,眼淚已經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卻仍舊強忍哭腔低喊道:“我可以帶你們去,求你們救救哥哥!”

容華皺眉:“你不是一直被關在籠子裡,如何知道那些人去向?”

小童吸了把鼻子,旋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和哥哥……我們有一隻眼睛,可以看到對方看到的東西……半年前,哥哥被帶走的時候,我看到他去了什麼地方,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他說著,又無比肯定地補充:“但我知道,他一定還活著!!”

容華道:“已過半年,你如何篤定兄長還活著?”

小童有些失落:“這半年,我偶爾能看到一個從未見過的場景……我猜那一定是哥哥眼睛看到的!”

容華望向君尋,目露詢問,後者略一思索:“帶我們去。”

小孩點頭,便要從人群中起身,卻被身側幾人一把拉下,七嘴八舌驚慌開口。

“彆,彆去!你們去了我們怎麼辦!!!”

“彆丟下我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君尋被吵得腦仁疼,當即捏著眉心冷笑一聲,不緊不慢道:“好啊,反正留在這裡也會被發現,大不了就是被抓回去接著折磨,想來你們也早就習以為常,吃藥如流水了——”

眾人:“……”

容華也默了默,無奈失笑。

他早就習慣師尊的說話方式,聽著或許不夠友好,卻是出於好意。

可旁人或許並不這麼認為。

一群十幾歲的少年被嚇得臉色煞白,大約是回憶起了被囚禁的日子,一個個硬是顫巍巍扶著牆站了起來,著實慘烈悲壯,硬是烘出了一種壯士斷腕的氣勢。

君尋嗤笑一聲,無儘意刹那化作一隻月色玄鳳,叼著最開始說話那名小童的領子將其從人堆裡拎了出來,扔去前方。

後者嚇得幾乎腿軟,靠著石壁勉強站好,便見小鳥撲棱著翅膀回到他肩頭,將那張靡豔無雙的臉映亮。

他這才發現,那紅衣人非但生得極美,還有一雙蕩人心魄的瀲灩紫眸。

君尋睨他一眼,薄唇微啟:“叫什麼?”

小童被那滿含疏冷矜傲的一眼看得一哆嗦,囁嚅道:“荊、荊柳……”

君尋揚眉:“玉荊鎮的?”

荊柳點頭,垂眸道:“……是。”

永夜之地本就人煙稀薄,玉荊鎮算是方圓百裡最大的人口聚集地,同樣也是歸一神殿布道傳教的據點,幾乎算得上是這一方地域居民心中的聖地。

與哥哥被瞧中根骨送來歸一神殿前,荊柳也是這麼覺得,平日裡見到那些鎮外前來朝拜的幾乎要仰著下巴走路,驕傲極了。

誰知……

荊柳心中酸澀,更難受的卻是自離家後再未見麵的父母,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是自己親手將兩個孩子送入了地獄。

聽著身後傳來的“帶路”指令,荊柳壓下惆悵,心中驀地湧起一絲希望。

還有救!

這兩位仙君一看就很厲害!

隻要能找到哥哥,他們就一起離開,回家澄清神殿的真麵目,和父母團聚!

他光是想想就覺得乾勁百倍,連腳下步子都輕快起來,帶著身後一眾人浩浩蕩蕩向著記憶中兄長走過的路線走去。

君尋雙臂環胸,逛街似的溜溜達達跟著荊秋七拐八繞,終於來到了一處門前,目露訝色。

歸一神殿倒是好手筆,連房門都要用如此堅固沉重的玄鐵,還加持了一層墨水似的黑氣,簡直算得上嚴防死守。

這樣一處堅不可摧的據點,加上他們進行的實驗,怪不得下方洞窟之中沒有設置任何守衛。

容華不知何時已然來到他麵前,逢春出鞘,冷銀劍身仍攀爬著師尊留下的紫紋。

見他想要出手,君尋自然也樂得清閒,直接後退半步,給他讓出空間施為。

他看不到師尊視野中的黑色霧氣,卻能感知到門上那股空寂陰冷的不祥氣息。

容華沉心凝神,驀地一劍揮出,直接將厚重鐵門劈作兩半,轟然倒塌。

四散而起的煙塵中,念及哥哥一頭衝進去的荊柳竟是驚叫一聲,嚇得跌坐在地。

君尋二人耐心地等到煙塵散儘,瀲灩眸光卻也同時一頓,落在門內黑壓壓一群人影之上。

這是一個格外寬敞的房間,沒有任何擺件裝飾,而是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少說有上千之數,樣貌各異,身上沒有任何靈識存在的跡象與生機,反而黑氣升騰,幾乎淹沒他們的相貌。

每一雙眼睛皆是空洞虛無,人偶一般向前平視,沒有表情,整整齊齊地成排站立,像個沒有被喚醒的軍團。

荊柳於人群中格外準確地認出了哥哥,幾乎是哭著撲了過去,像是想要兄長接住自己,卻不料目標一動不動像塊木頭,小少年立即結結實實地摔了個跟頭。

荊柳人都傻了,坐在地上連哭都忘了哭,直愣愣盯著兄長,心中卻忽然湧上不詳的預感。

君尋看著這一幕,秀眉緊皺。

可就在此時,這些人卻驀地一個轉頭。

仿佛瞬間被賦予了生命,上千道視線同時橫移,齊刷刷落在了君尋身上。

原本黑白分明的瞳仁儘數被墨色覆蓋,呈現出一種無機質的空洞死寂。

容華立即反應,橫劍擋在師尊麵前。

幾乎隻是電光火石的一瞬,後方一直畏畏縮縮綴在師徒身後的少年們立時悶哼出聲,皆麵色痛苦地捂住了頭,開始在地上打起滾來。

這下君尋麵色也沉了下來。

怪不得他們鬨出這麼多動靜,都沒引來歸一神殿的人。

有這些試驗品在,任何人闖進來,恐怕都隻會落得一個被圍攻致死的下場。

而幕後主使,卻如小世界的魔王控製獸潮一般,隻需一根“傀儡絲”。

濯心與無儘意同時化作本體,色彩風格各異的兩把靈劍在他手中一旋,登時燃起一層薄薄紫焰。

正在地上手腳並用攀爬而起的少年們被紫火氣息逼退幾步,抬起頭來,又是十幾雙無機質的全黑眼瞳。

與房間中那些一樣,空洞視線無論來自哪個方向,最終都會落在君尋身上。

容華握劍的手微微一顫,薄唇抿得有些發白。

君尋與他背對而立,敏銳地察覺到了身後之人驟然僵硬的身軀。

他騰不出手,隻能曲肘頂了頂對方後腰:“專心點。”

容華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神色終於恢複如常:“……是。”

沒錯。

早在決定救下這些被黑氣汙染的少年時,他就已經做好了承擔反噬的準備。

容華麵容沉著,完全冷靜下來。

而那些怪物也低吼一聲,直接撲向師徒二人!

一紅一白兩道人影登時如離弦之箭般向著兩個不同方向飛出——

容華直接一劍攔向那些發狂的少年,仙人境巔峰的靈力澎湃而出,逢春清光大盛,淺紫流晶跟隨綿密劍光環繞包圍而來,直接將目標禁錮原地。

反觀君尋,紅衣仿佛飛鴻,輕飄飄落在山洞中央一處圓台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圍攏而來的傀儡,手中雙劍交錯揮落。

無儘劍意裹挾紫焰呈波紋狀四散而開,最近一圈姿勢各異的人影身上立時騰起滔天火苗!

按理來說,以二人修為與能力,即便敵方占數量優勢,也不該在他們手下撐這麼久,可這些傀儡無痛無覺,哪怕變成火人也仍舊前仆後繼地湧上來,格外棘手。

君尋倒是無所謂,可容華天性溫和,又是此生第一次殺人,殺得還是自己剛剛救下的可憐人,難免心生猶豫。

可君尋並不準備插手。

總有一天,小狼崽子要麵臨相同或相似境地。此時由他兜底,給容華一個緩衝的時間,最好不過。

今日遲疑,總好過來日後悔。

……這種事情他見得太多了。

仿佛小世界的獸潮一般,這些□□控的“傀儡”踏著同伴的屍體接連不斷地向著君尋圍攏,幾乎要將那襲清絕靡豔的紅衣淹沒。

容華視線穿過無數人影望去,急得心都要揪成一團。握劍的手緊了又緊,終於一咬牙,一劍揮出!

受到紫焰加持的劍氣仿佛一道貫穿長夜的曙光,毫無阻攔地突破重重圍困,直接清出一條連接師徒二人的通路。

那層火焰人牆被頃刻打散,甘霖憑空天降,每一滴溫柔雨絲都是一道鋒銳無匹的劍氣,在接觸活死人軍團的瞬間刹那將其靈台破壞,終於按下了敵方攻勢。

而與此同時,一聲清鳴乍響。

火牆之後,無儘意與濯心不知何時被放出,兩把長劍交織著穿梭敵群,割韭菜似的四處造作。

反觀紅衣美人,卻不知何時張開了雙臂。

仿佛山巔新雪的羽翼由他背後舒展而開,刹那奪儘世間所有顏色。

所有失序肆虐的火焰皆在此時受到感召,裹著活死人體內黑氣飛旋而出,在漆黑穹頂逐漸彙成一隻璀璨華美的藤紫火鳳,盤旋飛舞間,濁氣焚燒殆儘。

金色光屑伴著火鳳羽翼翻轉的動作紛飛飄落,頃刻驅散房中殘留的墨色殘霧,四野清明。

與此同時,容華沉著收劍,逢春冷銀劍尖由麵前最後一名活死人眉心抽出,山窟終於再次沉寂。

無論是荊柳,還是那些被他們救出牢籠的少年,抑或是□□控的活死人軍團,皆在此時化作灰燼,消失無蹤。

火鳳盤旋而下,一頭衝入君尋胸口,被六道封神印儘數收歸體內。

高台之上,頎長身影雪翼輕振,輕紗衣擺翻飛間,緩慢落在容華麵前。

少年仍舊握著劍,麵色有些疏離恍然,似乎還沒能從適才的屠殺中回神來。

察覺到熟悉香氣飄近,容華近乎機械般抬頭,眼底儘是披著雲霞雪羽降臨的師尊身影。

張揚靡豔、清聖出塵,兩種氣質近乎完美地在他身上融合展現,造就出一種極致的美麗與和諧。

羽衣常帶煙霞色,不惹人間桃李花。*

世間萬般美好風物,竟不及他垂眸一眼。

君尋看著他呆愣模樣,登時眉梢一揚,有些好笑。

虧他還以為小狼崽子可能心虛不穩,想著要不要安慰一下。如今看來非但沒事,甚至還有心思想彆的?

他惡意瞬起,卻驀然一笑,抱臂向著少年走近。

容華刹那回神,在師尊堪稱殺傷性滿級的逼人美貌下有些無措,下意識彆開視線想要後退。

可那雙流光溢彩的雪翼卻倏然舒展籠罩而來,將他整個人圍困原處。而羽翼的主人就在咫尺距離,近得容華一伸手便能將他攬入懷中。

容華渾身緊繃,眼睜睜看著師尊花瓣般柔軟的薄唇微啟,嗬氣如蘭。

“……好看嗎?”

容華眼神亂飄,就是不敢對上前者瀲灩深邃的眼,卻還是艱難誠實地開了口:“好、好看……”

君尋輕笑一聲:“那……你看夠了嗎?”

他仍維持著雙臂環胸的姿勢未動,一側雪翼卻緩緩探出,絢麗柔軟的纖長飛羽極緩慢地撩過少年線條溫雅精致的耳廓、下頜、唇角……

容華一直以為羽翼隻是靈相幻象,此刻卻被格外真實的觸感撩得幾乎半邊身子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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