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著師尊近乎蠱惑的嗓音,滿溢的妄念幾乎要脫口而出。
看不夠。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看不夠。
容華下意識抬手,想要抓住一撩即退的長羽,卻被君尋驀地一抽,鳳眸輕眯:“……小東西,得寸進尺?”
雪羽柔軟順滑的紋路擦過指腹,容華乍然回神,鼻尖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股隱約血氣。
“師尊,您受傷了?”
他眉頭緊鎖,視線掃過麵前美人全身,卻沒有發現任何傷口。
正欲繞到師尊背後,卻被對方不輕不重地一推,似笑非笑道:“怎麼可能?”
君尋麵色如常地收回羽翼,似乎除了臉色又蒼白了些真的無恙。
容華將信將疑,還是不放心地想要抓起師尊手腕仔細診脈,後者卻反手一拽,直接拉著人大步回到中央圓台。
君尋鬆手,看著他:“還記得溯回術怎麼用麼?”
前者有些莫名,卻還是點了點頭。
君尋笑著掃了一眼周邊焦土:“舉一反三,幫為師將幕後主使抓出來。”
容華一怔,略一思索後,鄭重點頭。
少年線條溫柔俊美的雙眼緩慢閉合,冰雪般清冽的靈識之力擴散舒展而開,頃刻將整座房間覆蓋。
一朵蓮花虛影由他腳下浮現綻放,與此同時,無數碎光由漆黑焦土之中升騰而起,交彙融合成點點螢火,又在容華麵前逐漸攢聚,現出一個隱約的人形。
對方感知格外敏感,靈光人像頭顱微抬,登時爆發出一股反製之力,竟也是個熟知溯回術的熟手。
君尋冷笑一聲,眼皮微掀,眸底星海漫卷,攝人劍意席卷而出,頃刻將小人絞碎!
重瓣蓮花消散,容華緩慢睜眼,眸底清光璨璨。
君尋饒有興致:“找到了?”
容華點頭,麵色冷沉:“……而且是個熟人。”
君尋一頓,目露了然:“帶路吧。”
能讓容華如此神情的,唯有那名幾次三番以身外化身襲擊的黑衣劍客。
自聖宮遊學開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久到君尋幾乎快要忘了這人的存在。
如今仔細一想,那人曾經也被黑氣操控屍體,若非當時歸一神殿尚未露出馬腳,二人或許早就將人揪出來了。
容華點頭,手持逢春在前方開路。
二人走過一道格外長的黑石階梯,終於來到了歸一神殿地上的部分。
周遭環境逐漸轉變,由嶙峋石壁過渡為工藝精美的雕梁畫柱,金碧輝煌。
昏暗光線也頃刻轉變為絢爛光華,無數燭火明珠鑲嵌點綴於各處,晃得二人同時不適地閉了閉眼。
空氣中遊蕩著難聞的草藥味,君尋幾乎頃刻鼻子一酸,立即捏起衣袖捂住口鼻,這才免於在容華麵前再次鼻血橫流。
少年見他這般,有些擔憂,腳步稍緩,卻被師尊輕輕一蹬小腿,雋眉輕皺:“……磨蹭什麼?”
容華無奈,隻好領著人繼續向前,又穿過一道悠長走廊,來到了一扇數丈高的鎏金大門前。
藥味至此濃重到了極致,甚至熏得人眼睛發疼。
容華眨了眨被熏紅的雙眼,第一反應是由衣襟抽出一根白綾,傾身為師尊戴好。
幾乎要被熏出眼淚的君尋並沒有拒絕,後退給前者讓出施為空間,容華周身靈氣一振,厚重金門發出令人牙酸的久遠吱呀聲,終於緩慢開啟。
率先入目的,是數不勝數的矮架,密密麻麻列滿了尾指高矮的小瓶。隻需一眼掃去,便能發現內中除卻極樂丹與神殿發放給信徒的丹藥,還有很多其他種類,黑氣濃淡不一,外貌也不儘相同。
再向前,繞過一處圍成八卦形狀的藥櫃與丹爐,便見滿地雕花中,靜靜立著一襲黑袍曳地的身影。
察覺到二人前來,他緩慢回首,亮出了手中長劍。
那是一把寒氣四溢的細劍,光華如水,與此人前幾次襲擊時所用兵刃並不相同。
“果然是你們……”
他似乎早有預料,兜帽下線條鋒利的薄唇輕啟,嗓音卻格外輕和婉轉,像是與老友相見:“我等很久了。”
君尋揚眉,雙臂環胸,不慌不慢揚眉道:“閣下當初誓死不屈,還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了呢——”
“即便我不說,想必蓮華峰主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對方輕笑一聲:“既如此,想必在此也不必多費唇舌了。”
他說著,緩慢抬起長劍,不知為何遮得格外嚴實的手腕微轉,細劍劍脊之上的兩枚小字“逐流”被光華折射,倒映在二人眼底。
這把劍並非凡劍,而是一柄不比逢春弱上多少的上品靈劍,且是一把與其相似的冰屬靈器,卻從未聽說何時曾現於人前。
容華死死盯著他,忽然沉默著上前半步,將師尊擋在了身後。
這是為了報前幾次襲擊之仇了?
君尋領會到前者意圖,自然樂得清閒,好整以暇地一聳肩,便聞少年嗓音疏冷道:“不知容某身上有何好物,竟能讓閣下數度窮追不舍?”
黑袍人聞言,卻好似有些意外,奇道:“這麼重要的東西,你師尊沒告訴過你??”
驀地,他又好似明白什麼,再度轉向君尋,搖頭失笑:“閣下與高足關係進展神速,還真令人意外。”
“虧我還擔心,若被仙君捷足先登殺了這位小公子,要拿回那東西可要棘手無數倍了……未曾想,閣下竟將他保護至這般地步。”
一向隻會陰陽怪氣彆人的君尋如今竟也會被挑釁,他眉梢一揚,卻是笑容燦爛,薄唇微啟:“……乾你何事?”
紅衣青年說著,忽然伸手,按上默不作聲的容華左肩,笑道:“容華,信不信我?”
少年幾乎毫不遲疑地回答:“信。”
君尋笑吟吟:“去吧,揍他。”
容華也學著師尊的習慣,盯著黑衣人眯了眯眼:“師尊放心,弟子定會速戰速決。”
黑袍人輕笑一聲,不予置評,手中逐流橫出,直接出劍!
容華肅容以對,一式“摘星”以對,二人頃刻糾纏在一起。
君尋飛身離開站圈,若有所思地盯著黑衣人的身形,隻覺得莫名眼熟。
他的劍氣含而不露,鋒芒淩厲,一身劍術卓爾不凡,麵對修為暴漲甚至穩穩壓他一頭的容華,卻仍能於百招之內不露頹勢。
這樣一個人物,居然能忍受自己岌岌無名至今,著實有些奇怪。
就在君尋疑竇頓生的同時,容華卻劍勢一變,原本刺向敵方左肋的劍尖出其不意一抬,登時將黑衣人遮住大半張臉的兜帽割裂!
黑綢布料順著後者輪廓滑落,露出一張淩厲俊美的臉。
本就鋒利的眉眼在額心血紅劍痕的襯托下愈加冷冽迫人,卻在抬眸時驀地漾出一抹淺笑,在這張臉上顯得格外突兀,卻又異樣地和諧。
看清他樣貌的瞬間,師徒二人幾乎同時愣在原處。
君尋:“……師兄??”
容華:“謝師伯?!!”
白衣少年飛身而退,黑袍人卻不緊不慢地摘下鬥篷,露出一身單薄垂墜的墨色長袍。
他裹得格外嚴實,衣衫曳地,袖口收緊,甚至還戴著一副黑手套。
可就在對方行動的瞬間,君尋卻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人領口處不慎露出的曖昧淤痕。
這種樣式的傷,他隻在一人身上見到過。
“聖清殿主?”
君尋眉心緊擰,神色不虞:“閣下自己作死便罷,何故女扮男裝,還要頂著謝疏風的臉?他惹你了?”
她當初一口一個“疏風”地喚,君尋一直以為謝折衣與謝疏風隻是表麵關係不好,實際上還是血脈相連的。
如今再看,倒也有待商榷了。
更何況,謝疏風一向死腦筋,嫉惡如仇,若被他知曉自家阿姊竟是歸一神殿走狗,不知該氣成什麼樣。
君尋一陣頭痛,正揉著額角,謝折衣卻忽然收斂笑容,冷冷開口:“女扮男裝?……嗬。”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神色卻兀地一變,頗有些咬牙切齒地悶哼一聲,緊接著騰身退至房間一角,身形頓時化作一道輕煙,消散而去。
君尋一眼瞥見隱匿黑氣之中的微弱陣紋,心念一動,淺金流光飛襲而出,霎時釘入傳送陣中。
陣紋運轉立時滯澀,他看準時機,直接抓住容華飛身一躍,一頭衝入。
抽離感刹那顯現,君尋眸光如電,無儘劍氣順著煙霧飄散的方向直追而去,將謝折衣身形逼出,反手一劍斬來!
一切隻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脆弱的傳送陣根本經不住如此摧殘,陣紋登時崩壞,空間亂流肆虐而起。
“師尊!!!”
容華驚呼一聲,伸手想要將師尊護入懷中,卻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道一扯,竟無法抗拒地向後倒飛而出。
格外強烈的撕裂感來襲,連白綾都被絞碎。
君尋喉間血氣翻湧,掌中手腕被拉扯抽離的瞬間,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催動無儘意化作金繩,將容華緊緊縛住。
眼前驟然亮起一瞬白芒,二人一同被那股清冽溫柔的力量拉出黑暗,周身劇痛刹那消解。
摔落地麵前一瞬,容華反向拉住長繩,用儘全力將師尊拽入懷中牢牢護住,卻被那股力量拖住,緩慢放上石磚。
君尋頭暈眼花,意識稍歸清明的瞬間,耳邊響起被胸腔共鳴加持過的低沉悶哼。
他壓下血氣,緩慢抬頭,深邃眸底便被溫柔清光映亮。
君尋順著容華攙扶的力道起身,望著眼前墨霧滔天的大陣,輕笑一聲:“……我就知道。”
這裡應是歸一神殿的中庭位置,空曠死寂,唯有玄黑鎖鏈四處橫亙,與定春門內的紅繩相似,在一方血池之上結出一個分外厚重的繭。
方才見到的清光,便是由鎖鏈縫隙掙紮流瀉而出。
這般澄淨溫柔的氣息,除了紅塵萬華,君尋根本不做他想。
無儘意頃刻一聲歡喜清鳴,直接化回原型一頭紮向陣法,卻被血池之中刹那湧起的凶煞邪氣逼退,委屈巴巴地退回二人身側,開始嚶嚶訴苦。
君尋分外嫌棄地白它一眼,雙臂環胸靠近,眸光微動。
說是池,其實隻是一個深坑,這些鮮血一般的液體皆是由濃度過高的凶煞怨氣凝結而成。
君尋站在陣法邊緣,看著“血液”翻騰間偶爾冒出來的發頂,便聞容華不可置信的嗓音由身後響起:“師尊……這裡麵,是人……?”
君尋隨口應了一聲,眸底星河漫漫,折射出池中景象。
血水之中,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他們形貌各異,唯一的共同點便是垂首闔目,神情痛苦。
君尋放出一絲靈識,耳邊刹那響起此起彼伏的淒厲慘叫!
這些人體內尚有魂魄殘留,卻隻能依附陣法存活,被困縛於此折磨摧殘,無儘凶煞怨氣因而湧出,成為了血池的一部分。
他被吵得眼前一眩,氣血翻湧間,又被溫和力道穩穩扶住。
溫涼氣息湧入經脈識海,將翻湧氣血撫平。
君尋揉著額角抬眸,便聞容華緩聲道:“師尊,我來吧。”
冰雪般清冽乾淨的靈力四散而開,頃刻將滿池邪血滌蕩淨化,顯露出坑中林立屍體的全狀,以及最深處墨繭下方正對的一方孔洞。
隱約有火焰灼燒過的焦糊味道飄散而出,正是他們最一開始所處的深窟。
怪不得躲避巨蛇時,洞頂怨氣格外濃重,如今看來“垃圾場”才是邪氣源頭,被紫焰清理後血池虧空,陣法削弱,神器碎片才能掙開一隙墨繭,將他們帶至此處。
君尋鳳眸微眯,手腕微轉,月色長劍顯現。
鎖鏈分布與陣法運轉的方向早已被他看清,不同的是定春門那一座是在汲取神器碎片之中的力量,而歸一神殿這個純屬是為了禁錮。
即便如此,破解之法於他來說也沒什麼難的。
君尋劍尖微抬,一層幽微火焰覆於其上,直接刺上墨繭之上最薄弱的所在。
與此同時,容華也釋放靈力,同樣集中在那一點。
天生相克的紫焰加上仙人境巔峰的靈力,本就被神器碎片由內部不斷衝擊的墨繭終於支撐不住,潰然消散。
衝天火苗刹那將池中所有殘留焚儘,兩枚琉璃花瓣飛出束縛,一頭撞向正在收劍的容華!
少年猝不及防,直接被兩道流光衝入胸口,向後仰倒。
君尋本欲將他拉住,孰料蓮花虛影霎時於其腳下盛放,直接將容華包裹而起,與外界徹底隔絕。
指尖傳來花瓣柔滑微涼的觸感,似曾相識。
君尋忍不住又摸了摸,卻驀地眸光一冷,持劍回首。
十尺之外,燈火陰影中,正靜默立著一襲紅衣。
還是儘星穹相遇時那副裝扮,隻是因為大戰之故,袖口與衣擺皆有被利器切碎的破損痕跡。
赤金麵具之下,幽冷蒼涼的紫眸正死死盯著半透明琉璃質地的重瓣蓮花,隱約間竟似有碎光浮動。
可望向君尋的瞬間,那些情緒卻又霎時消失不見,仿佛隻是他的錯覺。
麵對一個身形輪廓與自己極端相似的人,君尋麵色實在好不起來:“……你是何人?”
紅衣人沉默片刻,卻並未回應,隻緩緩伸出雙手。
寬大袖袍登時沿著他手臂滑落,露出蒼白肌膚上蜿蜒纏繞的幽紫火紋,與縱貫整個右小臂的刺目傷口。
他右手似乎有些不靈便,卻還是緩慢解開束繩,取下金麵,露出了一張火紋滿布的昳麗容顏。
從眉心印記到唇角,皆與君尋如今的身體彆無二致,除卻眼神與火紋,幾乎瞧不出任何差彆。
饒是君尋看到他瞳色後早有心理準備,此刻也不由怔愣一瞬,眉頭緊鎖:“你是君儘歡?”
可對方卻仍舊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麵具一摘,便徑直回神向著遠處黑暗走去。
君尋立即意識到那處應是另一個傳送陣法,下意識跟隨靠近幾步,可尚未站定,腳下卻驟然光華大盛——
他心中一驚,足尖一點欲抽身而去,孰料陣紋中一朵極其虛幻的淺白蓮花收攏包裹,刹那抽離原處!
天旋地轉隻是一瞬,對於君尋如今的身體來說卻漫長如十年。
腳踏實地的同時,他終於壓不住翻騰氣血,偏頭重重一咳。
蘊著瑩紫流晶的鮮血灑落在地,登時將石磚地麵灼出一片小坑。
與此同時,一股溫和力道由手臂處傳來,將紅衣青年穩穩扶住。
“仙君,還好麼?”
低沉溫潤的嗓音響起,卻不是熟悉的聲線。
君尋皺眉掙開對方雙手,立即後退兩步,拉開距離。
傳送陣的落點乃是一處山穀,仍在永夜之地的範疇,卻被夜明石映得有如白晝。
遍地花草被靈光照亮,美得仿佛一場夢境。
而他們所在,正是花海中央一處小亭。
麵前少年未著繡著耀日麒麟衣,卻仍舊掩不住眉宇間的出塵貴氣。
鬱雪歸似乎對君尋的出現早有預料,此時被他拒絕遠離,也仍舊笑意溫柔,月眉星目。
君尋捏著袖口抹去唇邊血跡,背脊筆直:“……是你。”
方才的傳送陣式樣過於特彆,除卻儘星穹那一次,隻有這一遭見到。且都是特意隱藏在其餘陣法之下,若不細看,根本無法發覺。
說是巧合,鬼都不信。
鬱雪歸根本沒有否認的意思,被他一語道破,卻隻含笑點頭:“是我。”
君尋雙臂環胸,神情懨懨:“鬱公子千方百計引我去神殿,不會隻是想讓我發現謝折衣吧?”
前者眉眼彎彎:“以仙君才智,想必稍作思索,定能發現更多。”
君尋根本懶得與他周旋,冷哼一聲:“既如此,鬱公子還是開啟傳送陣,將我送回去吧。”
一意識到自身境況,君尋便已開始留意四周隱藏的陣紋,卻沒有任何發現。
容華還在融合神器碎片,歸一神殿底細未明,謝折衣又不知所蹤,獨自一人實在危險。
哪怕隻是為了三片神器碎片,君尋也不能置之不理。
誰知鬱雪歸聞言,卻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仙君可知,為何神器碎片格外偏愛容道友?”
君尋彆開視線,不予理會。
少年也不惱,隻自顧自道:“紅塵萬華裂作九瓣,散落世間,集齊便可組合神器,獲得無上力量……大家都是這麼覺得,卻不知若要承載九枚花瓣,還有一物不可或缺。”
君尋沉默一瞬,忽然接話:“蓮花台。”
在容華的記憶中,他聽見卻芳舟與容華父母的對話了。
他竟知曉答案,鬱雪歸有些錯愕,卻還是點了頭:“……不錯。”
“當年前代天驕容霽與離天宮聖女華雲裳之所以被追殺,便是因為傳言離天宮非但持有一枚神器碎片,還有組合紅塵萬華最關鍵之物——蓮花台。”
鬱雪歸笑:“可最後,聖宮卻隻得到了一枚花瓣。蓮花台自此下落成迷,再無人知其下落。”
君尋揚眉反問:“既如此,鬱公子是從何得知,又憑什麼覺得蓮花台就在小徒體內?”
鬱雪歸知道他在套話,意味深長一笑,並不正麵回答:“今日之後,得知此事的便不止在下一人了。”
君尋最討厭跟彆人拐彎抹角地說話,此刻耐心耗儘,瑰麗鳳眸微眯,正欲發作,卻似有所感,驀地抬眸望去。
西方似乎爆發了一場大戰,靈力餘波甚至將永夜之地遮天蔽日的黑霧攪動影響,映出一個幾乎綿延千裡的漩渦。
其中一方強盛淩厲到連君尋都覺得危險,與曾經在神器碎片表麵感受到的氣息相似。
而令一方卻透著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
清冽溫和,乾淨得仿佛山巔新雪。
——是容華。
君尋刹那明悟,理解了鬱雪歸話中關竅。
歸一神殿禁錮兩枚神器碎片的陣法之中,定有施法者留下的感應。
他們破陣的瞬間,定是驚動了什麼,趕來的這般快,除了近神天的聖人,君尋根本不做他想。
思及此,他立時召出靈舟要離開去尋容華,卻被鬱雪歸一把抓住了手腕:“等等!!!”
君尋神色疏冷,出手如電,未待少年開口,另一隻手直接扼住對方咽喉,將其一把按在了亭柱之上!
幽紫鳳眸劍光漫卷、星海翻騰,殺氣四溢:“容華若有差池,我會讓整個聖宮陪葬!”
鬱雪歸被他掐得險些背過氣去,卻還是死死扳住君尋的手,拚命從喉間擠出幾個音節:“你……會被……認……!!!”
君尋根本聽不進,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將人向外一甩——
鬱雪歸毫無反抗之力,直接重重撞上山穀岩壁,嶙峋岩石登時碎裂垮塌,將人掩埋,不知死活。
可君尋連看都沒看一眼,也顧不得永夜之地禦空飛行可能遇到魔獸的限製,徑直翻身上舟,化光而去。
鬱雪歸的傳送陣是卡著能夠到達的最遠距離施展,君尋立在舟頭,冷冷看著天邊黑霧翻騰處交戰的兩團光華,眉頭緊鎖。
他的實力受到世界規則限製,不同世界強度各異。
如今能達到的巔峰,大約便是碧霄界所謂“聖人”的水平。
可這位近神天的聖人實在過於強了。
強到君尋都不敢保證能從他手下全身而退,強到甚至已經隱約快要超脫天道法則。
換句話說,他已經無限接近於神了。
既如此,聖人要神器碎片又有何用?
難道真如係統所言,要借助紅塵萬華方能開啟神界之門?
他想不明白,一時有些煩躁。
飛舟被他催到極致,眼看便要靠近戰圈,卻見屬於容華的淺青色光華流星般於天際墜落,在魔淵邊緣激起一片塵霧。
與此同時,君尋左手掌心劇痛,同命咒血紋浮現,牽引之力攥緊心臟,登時引得他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君尋暗嘖一聲,扯出一根白綾係好,又隨手解開了飛舟護罩。
狂風登時將他幾乎長及膝彎的青絲揚起,衣袂烈烈翻飛,幾乎要將他單薄身軀卷走。
可君尋卻毫不猶豫,足尖一點,於萬丈高空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