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1 / 2)

第六十六章

顧瑤琴揚起小臉看著劉鉞, 淒然一笑, 低聲道:“六表哥覺得, 誰家女兒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劉鉞淡淡一笑,道:“顧小姐驚才絕豔, 不同俗流,怎可與彆的女人相提並論?”

他的話句句都是讚美, 卻誰都能聽出他言語中濃濃的嘲諷。

顧瑤琴眼中湧上淚意,聲音中飽含委屈:“六表哥, 瑤琴自認沒有得罪過你, 為何句句夾槍帶棍……你是要逼死瑤琴麼?”

劉鉞臉上嘲諷的笑容斂去, 恢複一慣的索然無味,淡淡道:“好,那你說, 為什麼要我娶你, 我又為什麼要娶你?”

顧瑤琴抿唇,目光定定的看著劉鉞,斷然道:“我可以幫你做太子。”

目光和語氣中都充滿濃濃的自信。

“太子?”劉鉞嘲諷一笑, 道:“你以為,我會在乎這個位置?”

“你不在乎?”顧瑤琴眼中顯過茫然之色, 又堅定搖頭:“不可能!我不信!”

劉鉞淡淡道:“我又為何要讓你相信?”

不再理她,轉身就走。

見他真的要走,顧瑤琴急聲道:“就算你不在乎,那惠妃娘娘呢?我是太後娘娘娘家的孫女,深得太後娘娘喜歡, 承恩公大人是我祖父,定國公大人是我三叔,他……”

劉鉞打斷道:“這些話,你不妨拿去說給惠妃娘娘聽。”

見劉鉞頭也不回的離開,顧瑤琴一咬牙,提著衣擺小跑追上來,攔在他身前,道:“六表哥,顧瑤琴沒有不知廉恥到那種地步!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會來找你,是因為……”

“因為……”顧瑤琴臉色通紅,目光卻堅定:“因為前世……我們原本就是夫妻!”

“前世夫妻?”劉鉞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嗤笑一聲道:“顧小姐莫不是得了失心瘋了?”

“我沒有!”顧瑤琴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有證據!我是活過兩世的人,我知道以後會發生的每一件事,你……”

話未說完,就被劉鉞冷冷打斷,道:“顧瑤琴,你來找我,難道不是因為,太後正想著幫你擇婿,而且並不準備將你嫁給皇室中人嗎?

“你來找我,難道不是因為,四哥那個病弱的王妃,遲遲不肯閉眼嗎?”

顧瑤琴駭然看向劉鉞,臉上血色褪儘,劉鉞淡淡道:“彆總將彆人都當成傻子,顧瑤琴。”

又淡淡一笑,道:“或者,你可以再去七弟那裡試試。”

毫不憐惜的伸手將她推開,從她身側越過。

沒走多遠,一個侍者疾步而來:“殿下。”

劉鉞停下腳步,道:“怎麼?”

侍者看了眼顧瑤琴,見劉鉞沒有表示,便徑直說了下去,道:“滄浪寺的慧明禪師死在了皇覺寺,大皇子殿下親自去苦渡寺,請來了國師大人。”

劉鉞呆了一呆,才開口道:“備馬。”

侍者應了一聲急急退下,劉鉞大步向外走去,顧瑤琴如夢初醒,連聲道:“六表哥!六表哥!”

回答她的,是劉鉞越走越遠的背影。

顧瑤琴茫然站在原地,心緒就像眼前的大雪一樣紛亂:太子之位,他不在乎?他怎麼可能不在乎?

“七小姐,天色不早,您看您是不是?”

顧瑤琴猛地轉頭,狠狠瞪向麵前這個竟敢對她下逐客令的丫頭,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劉鉞,你會後悔的!

……

皇覺寺中,劉鈞很是著急,卻還是壓下性子,放慢步伐跟在雲起身側,口中道:“這件案子實在詭異的很,這次佛法大會的目的國師你也清楚,所謂講經辯難,其實都是幌子,關鍵是最後一日,關於明鏡寺之事的商討。

“為此,這次辯難的題目,也是精心挑選過的,多多少少都和明鏡寺的事兒相關,譬如昨日,辯的就是……是……那個……”

劉鈞“是”了半日也沒有下文,索性不想了,不耐煩道:“和尚的話繞口的很,我也學不來,好像是討論對於佛門而言,到底是應該堅定禪心、寧缺毋濫,還是該大修寺廟、廣收信徒……反正差不多就是這意思。”

雲起點頭,道:“死的那位□□大師,支持的就是大修寺廟、廣收信徒?”

又無語道:“大殿下你彆這麼看著我,我不是神仙,這個不是算的,隻是隨便猜猜。”

不由暗自搖頭,這位大皇子殿下,果然頭腦簡單的很,這種事有什麼難猜的?隻有死的是反對潛帝舉措的人,這裡麵才有文章可做……彆的人死了也是白死。

劉鈞吞了口唾沫,繼續道:“因為這個論題,昨天下午的辯難,比前幾天激烈了很多。

“你知道這些和尚的,平時一個比一個涵養好,說話也謙讓平和,但是昨天,你一句我一句的,誰都不肯讓人,甚至還出現了打斷對方說話的情況,你知道這對於高僧來說,簡直就不可思議……

“不過他們雖然辯難的時候吵的厲害,但辯難一結束,就又恢複到了原來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來才剛剛爭鋒相對過……虧我還誇他們心胸了得呢,誰知道今天上午就出事了!

“今天上午有兩位高僧講經,底下的人都安靜坐著聽,偶爾問些問題,看著一切正常。可等講經完了,所有人起身去用飯,慧明禪師卻一直坐著不動,叫也不應,這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死了。

“我們都猜會不會是昨兒,慧明禪師辯難的時候態度太惡劣,今天被人報複了……但是我出發去苦渡寺的時候,仵作都還沒找到死因。”

整個過程斷斷續續的講完,也差不多到了地方。

□□禪師的屍體,就放在講經堂旁的廂房中,前幾日雲起還在這裡喝過茶,聊過天。

廂房門口守著幾個禁衛軍,見雲起和劉鈞過來,施禮道:“參見大皇子殿下,國師大人!”

而後掀開門簾。

聽到外麵的聲音,裡麵的人齊齊起身,各種稱呼響起。

“國師大人,大哥!”

“國師大人,大皇子殿下。”

“師叔,大皇子殿下。”

廂房中人不少,分量最重的,是四皇子劉欽以及一位著三品官服的大臣,大約是順天府府尹或刑部侍郎,另外還有仵作、捕快,以及幾位高僧。

普泓也站在一旁,麵容平和依舊,身後站著兩名捕快。

見雲起看向普泓,劉欽道:“國師大人……”

雲起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說,目光落在身上隻剩兩件褻衣,且上衣鬆脫,被側身放置的屍體上,又看了一眼案上的瓷盤,瓷盤中放著一枚沾血的銀針。

名義上來說,這裡雲起的身份最高,是以他不落座、不發話,所有人都隻能站著,看著這個進門後就一語不發的少年。

隻見雲起的目光又落回屍體身上,淡淡道:“自殺。”

語氣雖平淡,卻不容置疑。

“國師大人!”那個雲起分辨不出身份的三品大臣皺眉道:“這個案子下官等人已經有了眉目,也初步斷定了凶手……國師大人忽出此言,會不會太過武斷?”

一個半個月前還一文不名的山野少年,忽然間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國師,朝中大臣少有服氣的。

加上這少年空有國師之名,手上卻無半點實權,若不是他身後站著陛下和定國公,他們甚至連表麵的尊重都懶得維持……

結果這小子,居然真把自己當回事兒,對他辦的案子指手畫腳來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雲起卻不理他,目光轉向劉鈞、劉欽,道:“兩位皇子認為呢?”

劉欽微微一笑,道:“國師大人的判斷,自然不會錯……那就是自殺!”

劉鈞一陣撓頭,最後索性放棄,煩躁的一揮手道:“你們說是,那就是!”

“荒謬!”三品官服的大臣憤然道:“人命豈可如此兒戲,老臣為官數十載,從未見過有人如此斷案的!”

一個進門連案情都不問,直接一句“自殺”,剩下兩個跟著附和“那就是”……天底下哪有這樣審案的!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又將矛頭對準雲起,道:“如今案子已經告破,人證物證都已齊備,凶手業已擒拿,國師無憑無據,開口就是自殺,莫不是想為同門開脫?”

這件事,就算告到陛下麵前,也是他一百個有理!

“為同門開脫?”雲起訝然道:“所以你說的凶手,竟然是指普泓師侄?”

三品大員冷笑道:“國師大人何必裝傻?國師大人大駕光臨,難道不就是為了……”

“放你娘的屁!”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大皇子暴怒打斷,罵道:“國師大人是被本王請來的!

“本王快馬趕去苦渡寺的時候,你們連凶器都還沒找到呢!一路上國師大人和本王寸步不離,本王都不知道你抓的凶手是誰,國師大人怎麼可能知道?”

三品大員道:“或許國師大人早就知道……”

話未說完,雲起的目光就已經看了過來,三品大員不知怎的心中一凜,後麵的話便縮了回去。

隻聽雲起平靜道:“這位大人汙蔑普泓師侄還不夠,竟然還想將我也牽扯進去?”

三品大員此刻已經冷靜下來,微一拱手,道:“方才的確是下官冒失了,國師大人還請恕罪。

“隻是國師大人,臣覥為順天府尹,治下出了命案,不敢不問,亦不敢不慎。臣循著證據拿人,何來汙蔑之說?”

雲起點頭,道:“原來是順天府尹大人。”

又道:“府尹大人所謂的證據,想來就是這枚銀針?”

順天府尹沉聲道:“不錯!殺死慧明大師的凶器,就是這枚銀針。

“這種銀針乃是針灸所用,柔軟纖長,想要隔空刺入人體,取人性命,非絕頂高手不能。而根據傷口的方位,有可能出手,且擁有此等內力的,唯有普泓大師一人,且……”

雲起接口道:“且普泓師侄一向精於醫術,不管去哪裡,都會隨身攜帶幾根銀針,以便隨時治病救人之用。”

順天府尹頷首:“正是!”

又道:“以下官看來,此案證據確鑿,案情分明,實在沒什麼……”

雲起打斷道:“府尹大人說人證物證俱在,想來已經派人搜過普泓的隨身之物了,可有收獲?”

順天府尹微微示意,一個捕快上前,將手裡捧著的小布包打開,裡麵隻有幾件零散的東西,其中就包括了大大小小的銀針。

雲起拿起一根小針,問道:“府尹大人可認得此物?”

順天府尹怒道:“國師大人何以戲弄下官?”

雲起點頭道:“原來府尹大人認得。”

輕輕放了回去,道:“這是縫衣針。

“我不知道其他寺院的僧人有什麼樣的習慣,但苦渡寺的和尚們,出門時行囊中總少不了針線等物。”

他看向剩下幾位僧人,道:“敢問諸位大師,此行可曾攜帶針線?”

幾人頷首,答道:“貧僧雖未隨身攜帶,但與貧僧同來的弟子身上卻有。”

“貧僧行囊中也有此物。”

“貧僧亦然。”

雲起看向順天府尹,道:“不僅出家人如此,想必府尹大人離家時,身邊的從人身上,也會攜帶此物!”

順天府尹已經明白他要說什麼了,皺眉不語。

隻聽雲起道:“方才府尹大人說,銀針長而柔軟,隔空傷人不易……但縫衣針卻不然,能用此針隔空殺人的,在這小小的房間裡,怕就有一掌之數。前來參見佛會的高僧中,有此本事的更數不勝數。

“若果然是普泓動的手,他隻要用縫衣針,誰會將‘凶手’二字,和他聯想在一起?

“府尹大人,你說我這位師侄,皇上欽命的苦渡寺主持普泓,到底得蠢成什麼樣子,才會用唯有他自己才有、唯有他自己能用的銀針傷人?”

順天府尹一噎,道:“或許普泓大師用慣了銀針,一時順手也不一定。”

雲起“哦”了一聲,道:“原來府尹大人喜歡用‘不一定’三個字,來定人之罪。”

順天府尹老臉一紅,又道:“下官承認國師大人之言有理,但這也隻能說明普泓行事不周……要知道所有證據都指向普泓大師,除了他,根本沒人能……”

“有,”雲起道:“府尹大人似乎忘了,這裡除了普泓,還有一個人能做到。”

順天府尹道:“誰?”

雲起伸手一指:“他。”

現在已經可以稱為“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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