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1 / 2)

第七十三章

“七皇子劉……哦不對, 是張鈺, 將顧瑤琴打了一頓之後,就騎馬直闖宮門,禁衛自然不會放他進去,他就拔劍硬闖。

“張鈺武功還算不錯, 那些禁衛又不敢傷他,竟被他一連傷了好幾個人,闖進去一截子。後來秦將軍趕到,才將他製住扔了出去。

“他自然不服,爬起來繼續再闖,但剛衝到宮門口,就被秦將軍一箭射穿右臂。

“秦將軍站在台階之上, 弓開滿月, 說道,平民百姓硬闖宮門, 是死罪,若他再敢進一步,下一箭就取他性命。”

青二說的口乾舌燥,喝了口水補充道:“嘿彆說,秦將軍那幅模樣還真挺威風的,和平時咱們見到的呆瓜將軍簡直就不是一個人……”

見雲起又對他翻白眼,忙乾咳一聲,繼續道:“小的見那七皇子對顧瑤琴下手狠的很,還以為他有多硬氣呢!結果聽了秦將軍這句話, 竟然就萎了,果然不敢再進宮門一步。”

雲起道:“遷怒於自己的結發妻子,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施暴……這種欺軟怕硬的小人,能有幾分膽氣?”

他雖然對顧瑤琴並無好感,但就這件事而言,那個七皇子,的確是個人渣。

“那也是,”青二應了一聲,繼續道:“張鈺進又不敢進,走又舍不得就,於是就跪在宮門外開始哭喪,哭皇上,哭太後,罵秦毅,罵顧瑤琴,罵在皇上麵前亂嚼舌根的人……總之皇上是被蒙蔽的,太後是被欺瞞的,其他人都是陷害他的奸臣賊子,就他一個最清白無辜。

“他在宮門口嚎了足足小半個時辰,所有人都繞著他走,後來張成張公公帶著人出來了。

“他還以為皇上終於肯見他了呢,喜出望外的爬起來,結果剛一起身就被按倒,一頓大棍子劈頭蓋臉打下來……打的真是痛快!

“張公公念了他好幾條罪狀,什麼鬨市縱馬、私闖宮禁、無故傷人等等,等打完四十打板,又當著張鈺的麵,給門口的侍衛傳了皇上的口諭,說再有下次,格殺勿論,又警告侍衛,若再連一個刁民都攔不住、趕不走,他們也不用做了。”

“張公公說完就回去了,七皇子挨了板子就老實了,一瘸一拐的回了王府。

“王府裡還是張燈結彩,到處貼著喜字,擺著酒宴,可是一個人都沒有。客人走完了,下人被收回了內務府,顧瑤琴也帶著她的嫁妝走了……七皇子狠狠發泄了一通,掀了好幾張桌子,砸了無數個花瓶、酒壺、杯子、碗,然後就開始拚命灌酒,喝了個爛醉,小的回來的時候,他正指天罵地呢!”

雲起看向青一道:“顧瑤琴去哪兒了?”

去赴宴的是這兩個,一個跟著七皇子,另一個當然盯著顧瑤琴。

青一道:“顧瑤琴被打傷之後,宴會上的人一哄而散,隻有六皇子過去和她說了幾句話,不過他們聲音太小,小的隔的太遠,沒聽清。

“六皇子說了幾句話就走了,他出去沒過多久,那個叫流年的丫頭就去了。”

“流年?”

青一解釋道:“流年是顧瑤琴的丫頭,跟著她去過東山苦度寺的,您應該見過……聽說還給您做過衣裳呢!”

雲起點頭,顧瑤琴奇思異想不少,設計的服飾也漂亮,可動起手來卻是慘不忍睹,好在她手底下心靈手巧的丫頭不少,想來那個流年擅長的就是女工。

青一繼續道:“流年原本是顧瑤琴的大丫頭,聽說生了場大病燒壞了腦子,人變得傻乎乎的,一天到晚隻會做衣服。

“所以這次顧瑤琴雖然讓她陪嫁,卻沒隨身帶著她。後來出了事,其他人走完了,她倒是沒走,背著顧瑤琴出了王府,又按顧瑤琴的吩咐,在路上攔了一輛馬車,去了一處宅子。

“那宅子裡應該都是顧瑤琴的親信,很快就派人給她請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又雇了人將她的嫁妝運回來……小的回來的時候,聽大夫說她運氣不錯,雖然骨頭斷了好幾根,並傷及內腑,但好歹一條命是保住了。”

雲起聽他們說完,點點頭,從櫃子裡取了幾個荷包出來,道:“去把他們幾個也叫來。”

青一青二對望一眼,眼中閃過不安,卻什麼都沒說,轉身出去。

片刻後,六個人一起進門。

……

下午,雲起正在書房練字,門口傳來青一有氣無力的通報聲:“公子,秦將軍來了。”

雲起應了一聲,就見秦毅提著一大筐東西進門,一臉疑惑:“國師大人,青一他們幾個這是怎麼了?您不要他們了?”

“怎麼?”

秦毅伸手一比劃,道:“六個人,一溜的蹲在屋簷底下,垂頭喪氣,跟被主人遺棄的小狗似得……”

見客人來了,也不起身打簾子和進門倒茶。

雲起揮揮手,道:“沒事兒,彆管他們,蹲兩天就好了。”

見雲起滿不在乎,秦毅也不多問,將竹筐放在雲起麵前,道:“正宗淮南的柑橘,存到現在不容易,眼看都沒地方買了,湊巧有同僚送了一筐來,我就拿過來了。”

黃橙橙的一大筐,光澤飽滿,看著誘人的很,雲起隨手拿了一個,正要剝開,秦毅忙道:“剛從外麵拿進來,涼著呢,放一陣暖暖再吃,彆傷了腸胃。”

雲起便又放了回去,道:“統共就一筐,你全拿來了?”

秦毅道:“我不愛吃這個,家裡又沒什麼人……再說山上人多,小家夥們一人分兩個就沒了。”

又轉開話題道:“我還帶了西域進貢的薄皮核桃,聽張公公說你愛吃這個……我給你剝?”

雲起搖手,道:“我又不是沒長手,要吃自己會剝。”

秦毅有些失望的將拿在手裡的核桃又放了回去,正要說話,就聽見外麵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冷哼,也不知道是青幾的聲音,微微一愣看向雲起,卻見雲起仿佛沒聽見似的,從袖子裡取了一個荷包遞給他,道:“這是我在山裡,取百年桃木刻的符,比紙寫的要略好一些,且靈氣不會流失……若是替主人家擋了災,上麵就會有裂紋,這個時候就不宜再配在身上了,最好用火化了。等有機會尋我替你重新畫一個。”

秦毅大喜接過,正要說話,卻聽見外麵又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收的那麼高興做什麼,還以為是什麼好事吧?哼!有你哭……”

雲起扶額道:“青二!你給我閉嘴!”

青二冷哼一聲,道:“現在知道叫我閉嘴了,我憑什麼聽你的,你都……嗚嗚嗚……”

也不知道是被誰捂住了嘴。

還真是出事了?秦毅愕然看向雲起,雲起起身給他倒了杯茶,若無其事道:“秦將軍這次過來,是專程來看看我們,還是帶了旨意?”

秦毅彎腰接過,道:“昨日國師大人上了折子,說是想把國師之位傳給普泓大師,陛下讓我過來,同國師大人商量一下。”

“嗯?”

“陛下說,如今肅清佛門的事餘波未平,最好能等事情徹底平定了,再將國師之位傳給普泓大師。這樣也有助於普泓大師穩定民心、重振佛門。”

雲起點頭,道:“陛下有沒有說要多久?”

秦毅道:“一個月左右。”

雲起還沒答話,門簾被猛地拉開,露出好幾個腦袋:“一個月?”

和剛才垂頭喪氣的模樣全然不同。

雲起提起裝著柑橘的竹筐摔了過去,道:“誰讓你們在哪兒偷聽的,都給我滾去分桔子!”

青一幾個笑嘻嘻的接過竹筐,一哄而散。

秦毅沉默下來,低頭喝茶,好一陣才道:“國師大人是準備卸任國師之位後就離開京城?”

雲起並不否認,道:“準備回東山住上一段時間。”

秦毅沉默片刻,道:“京師重地,一國中心,是權利**糾纏最深的地方,幾乎每個人都被自身或彆人的野心支配,不得自由……國師大人不喜歡這裡也是應該的。”

雲起搖頭道:“我從來不覺得,人追逐權勢、名譽或金錢有什麼不對,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隻是自己不喜歡這些,更不喜歡彆人把在爭權奪利的時候把我也算進去……說實話,脫開身去看熱鬨,我還是蠻喜歡的。”

秦毅眼睛微亮,道:“所以國師大人就算離開,也還會來京城?”

雲起道:“自然要來的,這裡有苦渡寺,還有一幫和尚,我好歹是做長輩的,怎麼可能對他們不聞不問?”

秦毅道:“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將青一他們遣散?”

聽到雲起說“我又不是沒長手”就冷哼,見到他送桃木符就說怪話,聽到“一個月”的期限,又暫時高興起來……分明是一幅即將被遺棄的模樣。

雲起看了他一眼——這人個子挺大,心卻蠻細的,口中道:“我遣散他們,與我離不離京無關。

“他們六個各有所長,到外麵誰都是一代人傑。

“從這裡出去,海闊天空,自由自在。可以去尋自己的父母親人,一享天倫;可以買幾頃良田,置一棟大宅,坐享清閒;可以入朝為官,造福一方;可以入軍為將,戍守邊疆;可以快馬江湖,飲風嘯月……大好人生,為何要自捆手腳,圍繞著彆人而活?”

秦毅道:“也許他們覺得,在你身邊更快活自在呢?”

雲起道:“他們幾個從記事起,何曾為自己活過一天?總要將以前向往過的日子,都過一遍,這天南地北,都看一遭,才知道什麼才是自己真正喜歡的日子。若那個時候,他們還是覺得呆在我身邊更舒服,我也樂得多幾個不要工錢的小廝。

又道:“秦將軍彆被他們這副模樣騙到,那幾個小子奸猾著呢……連莫急莫徐他們,長到十六歲都要下山曆練,他們幾個總不至於連小和尚們都不如吧?”

“那若……”秦毅開口說了一個字,卻又收了回去,低頭看著手裡的香囊,道:“他們也是一人一個桃木符?”

雲起道:“是啊,若是秦將軍覺得和他們一樣會有損身份,不如還我?”

秦毅搖頭,將荷包收進懷裡,笑道:“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嫌棄?”

臉上的笑容竟是十分歡愉。

他知道在這少年心裡,人有親疏遠近之分,卻無高低貴賤之彆,青一這幾個小廝在他心裡的地位,隻怕僅在兩座寺廟的大小和尚之下,如今他收到和他們一樣的禮物,是不是說他在他心中的地位,終於升到和這幾個小廝平齊的地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自從第一次在賽馬場,看見這少年蹲在地上,抱著狗兒,可憐兮兮的用手指戳著蹴鞠的那刻起,他就忍不住心疼,忍不住在各種不合時宜的時候想起他,忍不住想見他,想對他好,想看見他笑,想讓他無憂無慮……

即使知道,這少年人畜無害的單純麵孔下,是幾近天下無雙的武功,過人的心智,還有一顆比常人冷硬的多的心,卻還是忍不住……

……

雖然還有足足一個月,但既然歸期有望,雲起也不著急了,隻安心在山上清淨度日。

大約是因為離彆在即,秦毅來的越發勤了,每次都是大包小包,好吃好玩的東西不要錢似的朝山上搬,並習慣性的在雲起麵前化身話癆,帶來京城各種各樣的“內部”八卦。

這段時間,京城最大的話題,就是各位皇子。

當初劉鉞交到潛帝手中的罪狀,並不隻有七皇子一個人的,所以倒黴的自然不止他一個。

在七皇子被宗室除名不久,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就被抄沒家產,軟禁宗人府,四皇子、六皇子被杖責四十,閉門思過……這幾個皇子被責罰的理由,卻是在整頓佛門時行止不當,逼迫過甚。

聽到這樣的理由,雲起倒不知道該佩服潛帝的物儘其用,還是心寒他的冷血無情。

潛帝當初派這幾個皇子去督促此事,原就是為了將事情做得更絕,末了卻用這個理由處罰他們——皇帝陛下為了佛門的事兒,將自己的兒子們一個個打的打、關的關,誰還敢說皇帝違背祖製、存心滅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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