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饒了我……饒了我……我隻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蒙麵人四肢儘廢,叫聲越發淒厲,斷斷續續說的話,也從“饒了我”,變成“殺了我”。
雲起恍若未聞,連揭開麵巾看一眼他的臉的興趣都沒有,就那樣在他拚命搖頭掙紮中,將剩下半瓶藥水,緩緩倒在他臉上。
蒙麵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硬生生彈起來,像是一條被剝了腹的魚,在地上拚命的翻滾抽搐,留下一地的血汙,又被雨水漸漸衝淡。
許久之後,才逐漸安靜。
雲起看向奄奄一息的蒙麵人,如今他是否蒙麵,已經不重要了,現在無論什麼人來,都無法辨認出這張臉,曾經屬於誰。
麵巾已經在掙紮中脫落,露出的那張臉上,沒剩下一寸完好的肌膚,眼睛、鼻子、嘴唇已經消失,變成一團團扭曲模糊的血肉,在雨水的澆灌下,不斷的滲出血水。
這般模樣,便是再膽大的人見了,隻怕也會嚇得半死,雲起卻沒什麼感覺,這樣的臉,他早就看慣了。
不過這個人比他要堅強的多,當初他很快就昏厥了過去,而這個人,竟然直到現在還清醒著,還有餘力一聲聲的咒罵著他。
隻是聲音微弱而含糊,隻能勉強辨認出“魔鬼”、“佛祖”、“不得好死”之類的字眼。
現在的場景,確實血腥而殘暴,而造成這一切的雲起,似乎也的確配的上“魔鬼”二字。
他卻不以為意,魔鬼又如何?
在好人麵前,他願意做好人,在壞人麵前,他寧願當壞人,在魔鬼麵前,他自然會變成魔鬼。
你欲如何對我,我便如何待你,公平的很。
至於以德報怨四個字,抱歉,他在寺裡住了十年,也沒能學會。
前世那場無妄之災,他怎麼可能心中無恨無怨,隻是拿前世的事報複今生的人,他說服不了自己。
所以他該感謝這個人才對,若不是他一模一樣的出現在他麵前,他何以能將前世的怨氣也一起消解?
雲起隨手扔掉瓷瓶,轉身便走。
“站在!站住……”
聽到腳步聲的蒙麵人又開始掙紮。
雲起停下腳步,道:“這麼疼都不肯死,我知道你等著我問——‘到底是誰指使的’,可惜不管你準備說真話,還是假話,我都不想聽。”
正要轉身離開,忽然心中一動,扭頭看去。
隻見拐角的陰暗處,身材高大的男人慢慢轉了出來,也是黑衣蒙麵,雲起卻依舊能認出來:“劉鉞?”
“是。”
“看了很久?”
“是。”
“來給他收屍?”
“是。”
春天的雨其實很涼,雲起這會兒已經渾身濕透,也沒什麼聊天的**,顯然劉鉞也是,於是道:“如此殿下請便。”
就要離開。
劉鉞加快腳步,攔住去路:“師弟!”
雲起抬眼看去,劉鉞卻又沉默下來,直到雲起等的有些不耐煩,才低聲道:“顧瑤琴是不是告訴你,當初派人毀去你容貌的人,是我?”
雲起不置可否,淡淡一笑,道:“是你嗎?”
劉鉞笑容有些慘淡,側頭避開他的目光,道:“半個月,給我半個月的時間,什麼都彆問,什麼都彆管,半個月之內,我給你一個交代……”
雲起笑笑,沒有聽他說完,舉步離開。
等他回到院子,回頭再看時,外麵已經空無一人,劉鉞也好,蒙麵人也罷,都不見了身影,隻有地上的血跡在雨水的衝刷下,漸漸消失。
雲起低頭看看自己身上一身濕透了的青衣,抬手撕下一片衣襟,蒙在臉上,轉身踏入雨幕。
都已經死過一次了,若還是聽憑他這位師兄說什麼便是什麼,他豈不是白活了這一世?
雨下的很大,地上的血跡很快被衝刷乾淨,但那股刺鼻的氣味,卻依舊頑固的盤旋在空氣中。
雲起並未刻意隱藏身形,仗著五感靈敏,循著這股氣味,不疾不徐的跟了上去,然後發現,氣味越過一道小門,進了他白天剛出來的地方——皇宮。
雲起愕然:那家夥想做什麼?將屍體千辛萬苦運到皇宮去毀屍滅跡?這也太荒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