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2)

大夫也給尚小樓看了,隻說是磕碰到頭了,記憶恢複不恢複的了,就要看淤血散後,大腦向來是人體最重要的器官,組織微妙。

像今早隔壁街尾,發現了一具死屍,腦殼被人用什麼利器,往太陽穴那邊刺入,留了一灘血,聽巡捕說是醉漢喝醉酒了,昨晚摔了一跤,跌倒時頭碰到了旁邊木板的鐵釘。

大夫也說不準尚小樓何時能恢複記憶,隻吩咐好好調養。

沈清川眉眼彎彎,坐在他對麵,桌前喝粥的少女,長發披肩,黃銀杏衣裳俏麗,把尚小樓身上的陰翳氣質壓下了幾分,雖然皮膚依舊蒼白,薄唇猩紅,但是垂下眼簾,睫毛似扇子打下淺淺陰影,精致的麵容,倒是多了幾分乖巧。

看著尚小樓,沈清川想到了沈府裡嬌蠻妹妹沈珍菲,眼眸多了幾分憐惜。

尚小樓吃完了,碗筷擱在桌麵上,霧沉沉的眼眸又盯著沈清川。

“這段時間,你就把我當做是你的哥哥。”沈清川因為發燒的緣故,聲音微微有些啞啞的,端起粉彩瓜蝶紋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潤潤嗓子。

“等找到你父母,我再把你送回去。”沈清川其實可以把尚小樓送到救濟屋,但是救濟屋收留的人魚龍混雜,把一個小姑娘送過無疑是推入火坑,尚小樓雖然陰鬱了些,但對比常人容色可是十分出色的,他可了解到有些販子專門拐小姑娘,讓這樣的小姑娘流落在外,等於在門前掛著一個肉包子,野狗畜生都想分一杯羹。

“哥哥...我的”尚小樓喃喃自語,低著頭在認真思考這兩字的意義。

沈清川見午睡休息還有兩個小時,閒著無聊,就在一樓的琴房裡,教尚小樓彈了一會兒鋼琴,又怕他悶,教他開留聲機。

尚小樓在撥弄留聲機,聽著金色大喇叭傳出來的美妙音樂。

沈清川讓人搬來畫架到大廳,他也好久沒有練習過畫技,過幾日就要教泊雅小姐,他怕技藝生疏,在美人麵前出糗。

用炭筆虛虛打著輪廓,再用顏料填充畫布,橘黃色的晚霞,墨綠色的芭蕉葉,樹下有一個身段嫋娜的旗袍美人,拿著一柄扇子半遮著麵容,雖還沒畫出五官,憑著這輪廓就足以讓人知道這是一個妖嬈的美人。

“這是誰?”

沈清川正畫的入迷,側身看到尚小樓緊靠在他身側,如同濃墨的眼眸看著畫布,他陡然出聲,嚇了沈清川一跳,手握著畫筆,差點畫歪,毀了這一幅畫。

“他啊,他是蕉下美人。”沈清川想了一下,才說,心裡暗道也許將來會是你的嫂嫂。

畫完了,沈清川就放在那裡,打算等顏料陰乾,再裱起來。

快到了下午兩點了,中午喝的那一劑藥有安神的中藥,此時藥效發作,沈清川的眼皮子打架,就上二樓休息了。

黃桂花從外麵回來,捧著一紙皮袋子,這是三少爺吩咐給尚小樓買的幾套衣服。看到尚小樓站在一樓大廳的擺件木架前,急忙放下手裡的那一袋子新衣服,衝到他麵前喊道,“三少爺的東西,你不要亂碰,這架子上的一樣東西都能抵得上你乾五年苦活的工錢。”

黃桂花奪下尚小樓手裡的一尊白玉貔貅,拿衣角的布仔細擦乾淨,又掃了一眼木架上的擺件,沒有缺少任何一樣東西,她才鬆了一口氣。

黃桂花沒好氣地瞥了一眼尚小樓,看到他霧沉沉的眸子,總覺得這少女看人的眼神不像是看活物,心裡又怯怯,“看什麼看?三少爺待人寬容,救你一命,好心收留你,要不然你昨晚早就死在外頭街上了。”

說道這,黃桂花多了幾分底氣,尚小樓穿她的新衣服,還在她手臂上劃了一道血痕,不知道會不會落下疤痕,又忿忿說道,“這擺件要是摔壞了,三少爺是不會責怪你,這架子上的物件有些時老爺夫人給的,你這粗手粗腳的,若是摔壞了一件,你不但賠不起,還會連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挨罵。”

依她瞧,這尚小樓說不定是那娼子之流,眼皮子淺,沒見過什麼古董白玉,指不定是來勾引三少爺的,哪有正經姑娘大半夜的躺在路麵上的,黃桂蘭心懷惡意,關鍵是這尚小樓被三少爺當做妹妹,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黃桂花絕對不會承認她是心裡嫉妒尚小樓,她深知自己是配不上三少爺的,若是這份心思被沈老夫人知道,她必定會被打發賣出府去。

拿起那一袋子衣服塞到尚小樓的懷裡,“這是三少爺吩咐給你買的衣裳,回房去,彆胡亂動三少爺東西。”

黃桂花看著尚小樓步上二樓的身影,嘀咕幾句,她這樣說他,他居然都沒有反應,真是古怪。

尚小樓回到房間裡,從紙皮袋子裡拿出衣服鋪在床上,一套是珍珠色的洋旗袍,另外兩套是寬鬆的舊式七分袖長袍裙子。

眼眸不含半分情緒的,手指劃過衣服邊角的線條,這是給他的衣服?

雙手抱起衣服,臉頰枕在布料上,輕輕摩擦,這是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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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半開著,有清涼的夏風灌入床帳。

沈清川穿著薄款的冰絲綢緞睡衣,依舊熱出了一身汗,膝蓋窩粉蒸細汗,側了側身子換個姿勢卻睡不著了。

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西洋時鐘,原來依舊快要四點了,睡了整整兩個多小時,睡太多了,有些疲倦。

“砰咣”玻璃相碰的聲音。

沈清川聽到動靜是從二樓的客廳傳來的,走過去,看到尚小樓手裡拿著一瓶淺棕色液體的香水瓶,湊在鼻子下,像隻好奇的小貓嗅了一下。

尚小樓打開瓶蓋,被襲來的濃烈香氣,嗆得連續打了幾個噴嚏。

沈清川被他逗笑了,從他身後繞過,拿起香水瓶說道,“這是f國的古龍水,你第一次聞可能會有些不習慣。”

“另外香水不是這樣聞的。”沈清川轉過身問尚小樓,“你知道香水怎麼噴嗎,要不我教你?”

尚小樓搖了搖頭,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著沈清川,眼神像是詢問這新奇的東西該如何使用。

“噴香水時,不要離的太近。”沈清川拿起香水,朝著頸脖處和手腕處噴了一兩下,“一般可以噴在脈搏跳動處,如耳背頸脖,手腕脈門處等,可以促進香氣揮發... ...”

沈清川話還沒說完,尚小樓忽然撲上來,貼著他的頸脖處細嗅,鼻尖噴灑的熱息落下,還舔了一下“柑橘味...茉莉...”

尚小樓細細嗅著,這是昨天雨夜他聞道的氣味。

尚小樓還想嗅下去,還有幾個味道他還沒分辨出來,身子就被一雙手壓了下去。

沈清川被尚小樓嚇了一跳,頸脖處那一瞬間的濕熱軟感,無法忽略,他可不能讓尚小樓繼續這樣聞下去,聞香水也不是這樣聞的,更何況尚小樓是個小姑娘,無論是不是對方主動或者是有意,沈清川是男的,如果他不推開,就是齷齪了。

“小樓,下次不可以這樣。我是你哥哥。”沈清川有些嚴肅地說,他午睡時睡太久加上生病,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氣勢。

尚小樓睜著一雙黑白的眸子,他的眼型狹長而眼尾微微往上吊,垂下眼瞼時陰翳而又無情,此時從下向上看沈清川,眼睛略圓倒是有種貓兒的無辜感。

沈清川有些無奈,他知道這個撿回來的少女,似乎日常常識不夠,對男女之間該把握的尺寸也不清晰。

沈清川耐著性子,聲音又放緩了不少,聽起來如溫柔繾綣的溪泉,“不止哥哥不可以,隻要是男的,你都不可以這樣往人身上撲,知道了嗎?”

尚小樓擺了擺頭,他覺得沈清川身上的味道乾淨舒爽特彆好聞,和香水瓶裡的氣味不一樣,見沈清川皺著眉,他又點了點頭。

“你要是知道,下次我就給你帶一瓶女香,這是男香,不適合你這樣的小姑娘。”沈清川揉了揉尚小樓的頭發,笑著說道。

這個妹子在找到他父母之前,他隻能多操點心,教他一些常識知識。

到了晚飯時間,沈清川下樓,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黃桂花的咒罵聲。

“你這隻潑皮貓,三少爺每天好心給你留一份貓食,你倒好,吃白食,不抓耗子,天天搗亂!”

黃桂花拿著一把掃帚,毛色黃白的貓兒,在桌子椅子腿間跑來跑去,還發出威脅的貓叫聲,一點也沒把她放在眼裡。

沈清川看了一眼,跳到架子上搖著尾巴的貓兒,又看了一眼氣喘籲籲的黃桂花,眉眼彎彎,說道,“怎麼了?狸奴又惹你生氣了?”

尚小樓跟在沈清川身後,似乎也被這一幕逗樂了,猩紅的薄唇微微勾起,隻是他站的地方恰好是陰影處,夕陽紅光斜斜照著,落在他的下半身,有種深宅陰鬱的森森感。

狸奴是沈清川給那隻黃毛貓起的名字,是一隻流浪貓,平日裡都是黃桂花在照顧它。

黃桂花跺了跺腳,聲音略尖,說道,“三少爺,你看看狸奴做的好事。”

黃桂花往旁邊挪了兩步,空出身後的一塊地,沈清川的畫架倒地,畫紙上有一大塊地方沾了紅色顏料,畫上的美人臉處落下了一大個梅花印。

沈清川走過去,撿起來,有些可惜了,這畫是補救不回來的了,而罪魁禍首坐在架子上的,舔著爪子,前足貓爪的毛明顯沾著紅色顏料。

也不知狸奴是怎麼正好踩中畫中人臉的,一大塊紅色顏料糊住了人頭,照理說畫掛在架子上,狸奴難不成學會了飛簷走壁,或許是先碰倒了畫架,再踩上去的。

“狸奴下來。”沈清川喚了一聲,黃毛貓真的像是聽懂人言,從架子躥下來,喵了幾聲,跑到他的腿腳邊蹭蹭。

沈清川蹲下來,剛想摸摸它,忽然狸奴朝著他,齜牙炸毛弓身叫了一聲,跑了出去。

黃桂花看著狸奴跑遠了,忍不住罵了兩句,說道,“這狸奴就是養不熟,三少爺,我收悉收悉這裡,你先去洗手,董媽媽已經煮好了飯菜,正熱著,就等你下來吃。”

可不是嘛,三少爺好心收養它,原想當做家貓,好吃好喝留給它,三頭兩日不回家,也不知去哪裡找野貓野去了,偶爾回家,邋裡邋遢帶著一身抓痕回來。

沈清川覺得這兩天黃桂花像是吃了鞭炮,火氣有點大,之前倒是沒發現,覺得她是手腳爽快的妹子,現在嘛,沈清川有些懷疑她是從川渝那邊過來的人。

“哥哥,先去洗手吧!”尚小樓說道。

吃完晚飯,黃桂花又端了一劑藥湯過來,沈清川捏著鼻子喝下,吃了一口蜜餞,才把惡心的苦味壓下去。

碟子上的蜜餞還剩了些,沈清川見尚小樓看著碟子,以為他想吃,就把蜜餞推了過去,“要不嘗一嘗?”

尚小樓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

尚小樓看著沈清川啟合的嘴,湯藥覆在唇上,如塗抹了黑桑葚果汁,有種男兒扮做嬌娥的錯覺。

不知那唇上的滋味是甜是苦?

尚小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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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川上二樓的大廳,從書架子取來一本書來看,沒有其他好打發時間的玩意,還問了尚小樓識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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