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1 / 2)

嘈雜的腳步聲, 仆人抱著銅盆器皿,進進出出典雅明亮的房間,穿著白衣褂子的醫生手提藥箱, 一路小跑, 身後還跟著兩個護士。

沈清川光著上半身趴在潔白的床榻上,刀子割開他左肩傷口處的肌膚時, 他疼醒了,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沒有麻藥,沈清川疼的快要痙攣,那種緩慢的,切割肌理的痛感, 比起子彈射入體內,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沈清川臉色慘白, 額頭上滲出層層冷汗,後頸脖子處的肌膚更是濕了一大片,整個人似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頭發濕漉漉的。

關泊雅蹲下來, 手指撥開沈清川額上緊貼的濕發。

“泊雅,我是不是要死了?”沈清川費勁地抬起眼眸, 要把眼前這個如月上仙的男人的模樣。徹底烙印進眼底,也許這是他見到的最後一個人了。

“有我在, 閻王爺也不敢收你的命。”關泊雅拿起純白的棉帕子,擦拭沈清川眉骨上要滑下來的汗珠。

清湛如水的眼眸, 仿佛遮上了一層薄霧, 朦朦朧朧的,沒有以往的如水麵上的青光,若暗淡下來的星辰即將隕落。

沈清川似乎被逗笑了, 笑容猶如糅皺的薄紙,眉頭因劇痛皺起,如同紙張被燒隻剩一層蜷縮著的灰燼,虛虛半籠罩,風一吹就破了,他笑著說道,“我不迷信。”

鑷子探入傷口,沈清川的手緊緊揪著床榻上的被單,指甲幾乎要透過布料嵌入掌心肉,緊閉眼睛,濃密如同扇蒲的眼睫輕顫不停,似颶風中的蝴蝶拚命扇動翅膀,眼角紅紅的沁出水汽,若氤氳開來的胭脂紅。

關泊雅見他強忍疼痛,幾乎要將牙齦咬碎了,心隱隱泛疼,怕他弄傷自己,握住沈清川的手,手臂橫在沈清川的嘴邊,說道,“咬著。”

沈清川悶哼了一聲,咬著關泊雅手臂,牙齒咬破皮肉,鹹腥的血味彌漫口腔,血順著肌膚從手臂滑下到床被上,最後沈清川痛的失去意識。

子彈落到托盤上,發出清脆“叮”的一聲。

“關先生,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傷口發炎,可能會發燒,需要24小時照看。”醫生雙手舉著,手套上沾滿了血。

仆人們拿下沾著血汙的床被,鋪上了乾淨柔軟的新床被。

金色銅盆放著溫熱的水,架子上搭著三條乾淨的毛巾。

銅盆蕩起層層漣漪,修長的手指浸在水中,手指骨節如竹,手背膚色白皙,這樣的手應該用來拿畫筆或者彈鋼琴,一點也看不出,這樣的手拿起木倉,扣壓扳機殺人時,乾脆果斷沒有一點遲疑。

關泊雅擰乾毛巾,仔細地擦拭沈清川的額頭、眉頭、鼻梁以及臉頰,下滑到頸脖,再到一側的紅櫻、手臂、手指,連同指縫,照顧到每一寸肌膚。

他的神情專注,眼眸半闔,眼睫下垂,落有兩道淺淺的剪影,表情淡漠似高高在上的神明,在巡視自己庇佑的領土,沒有一絲的旖旎。

沈清川的身體變得乾爽,關泊雅洗完澡,躺在沈清川的旁邊,仔細不碰他的傷口,摟著他閉目休息。

大半夜,沈清川發起高燒,渾身滾燙卻似墜入冬日冷窟窿顫抖,口中昵呐好冷,吐字不清晰,聽聞第一聲,關泊雅霎時睜開眼,仿佛他一直都在閉目假寐。

關泊雅早就讓人在房間備好了酒精,拿起乾燥的毛巾蘸了酒精,往沈清川的身上擦拭,一直到他的體溫降下來,才躺下來。

不知有過了多久,窗外還是灰蒙蒙的一片,樹木融在夜色中的茫茫白霧裡,房間內燈光通明,窗戶玻璃一方一方,像融在金色朗姆酒中的冰塊。

沈清川費勁地睜開一條細細窄窄的眼縫,看到近在咫尺的關泊雅,寬厚的肩膀,近到可以看到關泊雅胸膛上淺淺的傷疤。

長發如柔亮黑綢搭在關泊雅的肩上,柔和了他臉上的輪廓,睡在暖金色的床鋪上,猶有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矜貴雍華。

忽然關泊雅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眼瞳中藏著山巔雪光,似要把沈清川的魂拉墜入深穀幽澗,透著冬日枝頭上寂寂的雪冷。

關泊雅低頭湊過去,十分溫柔的在沈清川的額頭上落下輕淺一吻,清冽的雪鬆氣息又籠罩襲來。

沈清川沒有力氣躲避,睫毛顫了顫,又閉目下去,他大累了,關泊雅擁抱著他一夜,似乎要把自己的體溫烙印進沈清川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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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高懸,山風呼呼。

霍大龍一行人從一個土坡爬出來,望著遠處的金龍寨,目光深冷,金龍寨著火冒出滾滾濃煙,在黑幽幽的山腰上冒出滾滾濃煙。

狗剩湊近霍大龍,指著金龍寨說道,“大當家,他們放火燒了金龍寨,我們要不要等天明再回去。”

金龍寨的庫房十分隱秘,是藏在地底下的岩石洞裡,庫房放著他們收刮而來的財寶,放著不少好東西。

放火燒寨子,準時傅辰梁他們今晚就離開。

“回去?回去什麼!”霍大龍冷聲說道,馬昌榮是他最好的兄弟,平時商量什麼要事,沒少把荊蛟帶在身邊。

荊蛟早就對藏寶的地方了如指掌,荊蛟背叛了他,怕是庫房已經被搜刮一空了,回去除了燒的乾禿禿的木架子,什麼都不剩。

他真的是好狠的心,平時荊蛟寡言疏離,叫他去做什麼也乾脆果斷,從不拖泥帶水,若是不想去乾的事情,寧願挨上十鞭鞭刑,倔著脾氣也不去乾,十分硬氣。

霍大龍以為是他原來的脾性就是如此,這種人最不容易背叛。

霍大龍眼光毒辣,向來沒有看錯過人,沒想到他居然眼瞎,沒看出荊蛟皮囊下藏著一顆狼子野心,對金龍寨懷恨在心十幾年了。

想起了馬昌榮臨死前的死狀,霍大龍恨不得把荊蛟挫骨揚灰,還有那幾個人,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待他東山起來,一個都彆想跑。

霍大龍堆起一個小土堆,對著遠處著火的山頭祭拜,在小土堆上放上一根點燃的香煙,說道,“二弟啊,此仇不報,難消我心頭之恨,你的遺願大哥我不能答應你,我會留荊蛟一個全屍。 ”

“你放心,大哥再次對天發誓,一定會親自割下他們的人頭,為你和嬌兒,還有金龍寨的一幫死去的兄弟們報仇,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霍大龍用大刀往手掌割了一刀,握成拳頭,血灑在土堆前,以血代酒。

狗剩滿手都是泥土,捧著一紅木箱子走到霍大龍旁邊,說道,“大當家,二當家的箱子挖出來了。”

霍大龍用刀挑開箱子的鎖頭,掀開,箱子裡麵滿滿當當放著十條大黃魚,底部還要一把用藍布包著的手木倉,霍大龍拿著藍布擦拭槍托,目光森冷凶煞。

另一頭沈克遠堅持不肯上火車,在火車站等了沈清川一宿,也沒看到他的人影。

說什麼也要折返回去,憑借他們這一幫夥計,沒有武器重返塢山,去對抗金龍寨的土匪,無異於蚍蜉撼大樹,不自量力。

沈克遠在巡捕房還沒開門前,一早就在門前的早點鋪裡候著。

夥計們吃著熱騰騰的窩窩頭,他們跑了一夜,又餓又困,有什麼辦法,大少爺不合眼,他們也不敢合眼。

“大少爺,先喝口粥吧!你先閉目休息一下,我去候著巡捕局,對麵一開門,我就來通報。”樹根捧著一大碗白粥走到沈克遠跟前,瓷碗放在四方桌子上,白花花的粥麵上還泛著熱氣。

站在門口處的大鐵牛,粗著嗓子歎了一口氣,對樹根說道,“我就說昨晚就該折回去找三少爺,你偏要拉著我。這下好了,三少爺不見了,一定是被那土匪婆娘抓去了。”

“你赤手空拳的,拿什麼去,去了就有去無回,救不回來三少爺,還把自己搭進去。”樹根說道,他了解大鐵牛這個人,空有一身蠻力,不會思前想後,該長到腦子的營養都跑到四肢上去了。

大鐵牛被噎著說不出話來,他說不過樹根,怎麼的都總是他有理,揮了揮手,說道,“跟你說說不清楚。”

在渤海城的時候,明明他比樹根大一兩歲,樹根卻處處表現的像他是大哥一樣,處理事宜樣樣有理,昨天買火車票,籌備一眾夥計的行程都是他安排的。

好不容易,到了津沽,他在三少爺麵前得了眼。三少爺把他帶在跟前辦事,主人家賞臉,那是倍有麵子的事,他的腰板比以前都挺直了三分,走起路來都步步生風。

跟著三少爺到金龍寨救回了大少爺,卻把三少爺弄丟了。

三少爺長的俊,津沽一半的姑娘都沒他家少爺長的好看。走在路上,哪個年輕的姑娘不往他家三少爺身上打量去,上次就被那個老女人老姑婆占了便宜,現在落到了金龍寨的手上,三少爺怕是不會好過。

金龍寨沒了姑爺,三少爺又長得那麼好看,說不定就抓去頂替當新郎官了。

聽說金龍寨的土匪婆子,長的跟個母老虎似的彪悍,性子還十分潑辣,不知道三少爺要遭受多少罪。

萬一弄出個土匪崽子來,他會去該如何向老爺夫人交代,大鐵牛心裡的愁苦,旁人是不知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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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捕局剛剛打開大門,門扉都還沒折到旁邊,五六個漢子就擠了進來。

“哎哎,乾啥,乾啥?”巡捕叫做小高,個子不高,卻瘦的跟個竹竿似的,嗓門大的跟個大喇叭一樣,嚷嚷起來。

隻見一略顯憔悴,麵容端正,黑褂黑袍的男子從後麵走出來,沈克遠撥開擋在最前的大鐵牛,上前說道,“這位警官,我們是來報案的。”

“報案的?”巡捕小高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克遠,視線從頭頂看到鞋麵,又瞧了瞧沈克遠身後的夥計們,除了體格高壯些,個個都不似有錢人。

巡捕小高從鼻子嗤了一聲,語氣不善,笑道,“我看你們不像是報案了,反倒像是來巡捕房鬨事的。”

這裡是巡捕局,雖然沈克遠他們個個都比他高了一大截,但他腰間掛著一手木倉可不是吃素的,量他們也沒這個膽子。

沈克遠走南闖北也有幾年了,自然知道,巡捕小高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他身上穿著的還是昨晚那套新郎官的衣服,大紅花和帽子都摘下扔掉了,但從金龍寨逃竄出來,又是爬繩子又是連夜奔波,衣服早就又皺又歪,的確不像個有錢人的樣子。

“你這小子... ...”大鐵牛欲上前教訓巡捕小高,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些看菜下碟的人,拿著老百姓的錢不給老百姓辦事,比那土匪也好不到哪裡去。

若是在渤海城,那些當官的老爺們,哪個不給沈家人幾分薄麵,上次他和三少爺來巡捕局,遇到的也是巡捕小高,還吃了一頓鱉,受了一肚子氣。

看到大鐵牛怒氣衝衝,鼻子都快要噴出火氣來,自然是認得出他是前些日子來巡捕局辦事,和他有過恩怨的人。

“你,你,你要乾什麼?”巡捕小高往後跨了一步,手摁在腰間的皮套上,欲拔出手木倉。

沈克遠上前扯住大鐵牛的手臂,從兜裡掏出五塊大洋,放到巡捕小高的手裡,笑著說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拿去買酒喝,實在是有急事要辦,還望通融一二。”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巡捕小高掂了掂手中的幾塊大洋的重量,大洋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響,聽著就舒心。

巡捕小高移開步子,朝裡麵撇了撇頭,說道,“進去吧。”

領著沈克遠進去,一邊走還一邊嘀咕著,說道,“一大早就來報案,是什麼天大的事?”

巡捕小高走過一側安置又玻璃彩窗的走道,跨進一道雙開棕色門的門檻,走到一張長桌子前,敲了敲桌子,發出咚咚的聲響,說道,“哎哎,醒醒,該辦事了。”

巡捕陳副隊長雙腿搭在桌子上,帽子蓋在臉上,到巡捕局不久,剛剛才進入睡夢中,忽然的聲響把他給驚了,差點從椅子上甩下來。

巡捕小高嗤笑一聲,陳副隊長等巡捕小高走遠了,才咒罵一聲,“要不是看在你是局長的小舅子,早就整死你。”

巡捕局局長上個月才娶了巡捕小高的姐姐當十六姨大大,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十六姨大大就小高這麼一個弟弟,就給他求來了一份閒職,巡捕小高穿著一身巡捕服裝,每天來局裡,就是做做樣子。

巡捕小高心眼小,還愛打小報告,誰說巡捕局長的一句壞話,隔天就會被叫到局長室刁難一番或是罰工資,早就把巡捕局的人得罪透了,要不是看在他眼前正得勢,有巡捕局局長的小舅子這層身份做護身符,早就被人套麻袋揍了。

陳副隊長打了個哈欠,眼皮聳拉著,似乎昨晚沒有睡好,沈克遠他們走進來的時候,看到巡捕局的其他人也是一臉困倦,不知道整個局子的人昨晚是不是去做賊了。

陳副隊長對巡捕小高帶過來的人,沒有什麼好臉色,語氣鬆散,說道,“什麼事啊?”

“我是來報案的,我弟沈清川被金龍寨的土匪綁了去。”沈克遠說道。

“什麼時候的事啊?”陳副隊長聽到金龍寨三個字挺起腰板來,稍微做正坐姿,屁股在椅子上挪,想找個舒服點的姿勢,椅子嘎吱嘎吱地響。

“就在昨晚。若是能找回舍弟,我願意捐一大筆物資給巡捕局。”沈克遠說道,雖然他一直秉守商人利益為上,但和家人的性命相比,錢財都是身外物。

“昨晚?你不是在和我說笑?”陳副隊長斜著身子,盯著沈克遠的眼睛,搖頭笑著說道。

“你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沈克遠皺起眉頭,濃密眉毛微微壓低,不明白陳副隊長嘴角邊的笑意。

“昨晚整個金龍寨都燒成了灰,金龍寨的土匪莫不是變成了鬼把你弟弟綁了去。”陳副隊長說道。

昨晚他們接到通知,金龍寨起火了,整個金龍寨不知道被什麼人給滅了。

他們的局長緊急召集巡捕局的全部人馬,奔向塢山,他是知道巡捕局局長和金龍寨的土匪頭子有幾分交情的,巡捕局局長能在津沽這裡穩坐二十多年,和金龍寨的人脫不了乾係。

要是知道在他之前的前幾任巡捕局局長都是活不過兩年的,越是秉性正直的死的越快。

現任局長能穩坐這個位置這麼多年,還平安無事,靠的就是一抓一放,金龍寨的土匪比他們都還熟悉巡捕局的牢房。

有時候金龍寨專門綁一些外地富商,他們巡捕局的局長私底下都摻和了幾腳,不知道分了多少次羹。

不過,昨晚巡捕局局長召集他們可不是去救金龍寨,而是去看看能不能收刮財寶,收刮到的金銀財寶可以全部充公,七分搬進局長的寨子,三分留在巡捕局裡充公。

他們趕了一晚上的夜路,還有爬山,趕到的時候,火勢大大,他們又在那兒等火燒完,結果整個山頭都快翻遍了,也沒有看到一塊寶物,早上的時候趕回巡捕局,一宿都沒睡。

“你說什麼?”沈克遠整個人從椅子站起來。

陳副隊長隻想快快打發他走,好補交覺,開口說道,“放心,死的全部都是金龍寨的人,沒有發現陌生的屍體。你要是不相信,到後麵的停屍房,親自去辨認,拉回來的,所有的屍體都擺放在那兒了。”

他們和金龍寨的人那麼熟,自然是認得他們所有人的樣子。

沒找到金銀財寶,巡捕局局長氣的差點撅過去,拉回來的那一堆屍體,他打算對外宣稱是他們巡捕局滅匪有功,向上可以申請領取一筆獎金,獎金是按人頭算的,所以他們把所有的屍體都拉了回來,聽說局長還打算以此來邀功,舉辦一個慈善捐款晚會,向鄉紳富商們發起邀請。

出了巡捕局的大門,沈克遠臉色有些凝重,樹根湊到他旁邊說道,“大少爺,三少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我安排人手到塢山附近找找,還有津沽城裡也找找。”

停屍房裡麵的確沒有沈清川的屍體,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想必他的三弟還活著。

沈克遠吩咐,說道,“你安排人,多花些錢銀,到醫院這些地方打探打探,還有多請一些乞丐多多留意有沒有長得像三弟的人出現。”

沒有找到沈清川,他暫時是不會離開津沽的,坐上黃包車,發一封保平安的電報給家裡,沈清川的事情,他打算先找幾天,再發電報告訴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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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川昏睡了一天一夜,昏睡了這麼久,身子骨都快躺散架了。

他嘴唇乾燥,沒什麼血氣,唯獨臉頰飛來兩抹雲蒸粉霞,薄薄的一層,似彈上了姑娘家的胭脂。

沈清川費勁地睜開眼睛,嘴巴微啟張,嗓子燒的乾疼,還未等他出聲,一個盛著溫水的白瓷茶杯就湊到他的嘴邊,一隻手臂動作輕柔而有力量扶著他的身背。

沈清川猛吞兩口溫水,一杯就空了,磁性微微啞的聲音灌入他的耳朵。

“慢些喝。”放下茶杯,關泊雅拿起手帕擦拭沈清川嘴角邊的水漬,又說道,“還要不要?”

沈清川虛弱地搖了搖頭,忽然關泊雅的額頭貼過來,落到沈清川的額頭,略微清涼的肌膚舒緩了沈清川額頭上的熱意,開口說道,“又有些燙了。”

沈清川顫了顫眼睫,等關泊雅離開了,他才敢抬眸。

關泊雅穿著一件素雅的白綢,用同色的絲線在袖口和衣襟繡著一排如意雲紋,隱隱有雪光浮動,長發用同色發帶低垂束著,仿佛古代世家養出來的斯文俊秀的世家公子。

被掀開薄薄的床被,沈清川這才發現除了左肩上的白色綁帶,他身上的衣物全部都不見了。

關泊雅拿著一方沾著酒精的棉布帕子,給沈清川擦拭身體,酒精帶走肌膚表層多餘的熱意,沈清川目光閃閃,啞著嗓子,開口說道,“不,不用。”

關泊雅抬眸,似乎要把沈清川的這幅模樣烙印進眼底,沈清川蹙起好看的眉毛,臉上的緋紅不知道是羞的還是因為發燒,目光閃閃,身體想往彆處縮,卻沒有力氣,這幅窘迫的樣子,關泊雅覺得他可愛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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