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雕像通體雪白,隻有在被釘住的傷口處畫著一抹刺眼的紅。
在科技日新月異的時代,唯有信仰的歸屬幾乎沒有變化。
時七跟著國字臉走到耶穌像前,看著他虔誠地在雕像麵前說了句禱告詞,然後帶著赫爾走進了雕像後麵的那扇小門。
門內是通往地下的樓梯,底層是一條長長的通道,有點像管理員辦公室外麵的長廊。
通道兩側有不少門,走在通道內依稀可以聽見那些門內傳來的噪音,或是女人甜膩的嬌笑聲,或是男人粗狂的交談聲,也有搖動骰子和劃拳喝酒的聲音。
鄭炎和那個平頭停在了倒數第六道門前,他們開門的時候時七看了一眼,卻發現他們門內是一團模糊的黑暗。
唔,當時赫爾大概沒留意他們屋裡時什麼樣子的吧。
國字臉帶著赫爾走到了倒數第二道門前,抬手敲了敲門。
“老楚先生,貨我帶來了。”
“讓他進來。”
國字臉開門,不知道是不是時七的錯覺,門開的那一瞬間,他看出了國字臉眼底的恐懼。
他輕輕推了一把赫爾,低聲說:“小子,進去彆亂說話,也彆亂看。”
時七跟在赫爾身後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異常昏暗,可時七能把周圍的布置看得清清楚楚。房間一側被一道巨大的布簾隔開了,赫爾站的這邊隻擺了一張書桌,桌子上的台燈是關著的,桌上還放了一個小的耶穌受難像,桌後坐著一個人。
那人起碼五十歲了,兩鬢的短發灰白;但他坐姿端正,腰杆挺得筆直,渾身上下透著一種攝人的威壓。
而赫爾迎著老楚先生像是要吃小孩的目光,靜靜地站在桌前。
一老一少就這樣對視了很久,楚老大才緩緩開口:“赫爾,對吧?”
赫爾看著麵前年過半百的人,沒有說話。
“定價四十五萬,”老楚先生翻了翻手邊的賬本:“我隻收到了十五萬,剩下的怎麼辦?”
赫爾:“……”
老楚先生皺了皺眉,眼神凜冽:“啞巴?”
赫爾語氣平靜:“不是。”
“……”老楚先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買你的人呢?”
“不知道。”
“你認識他麼?”
“不知道。”
時七看著少年單薄的身影,心裡很不是滋味。
小小年紀在陌生的地方醒來,什麼都不記得,被人帶到這樣的地方來……
他當時在想什麼呢?會……害怕嗎?
老楚先生麵上掠過一絲煩躁:“小子,你準備怎麼還賬?”
少年墨藍的眼睛裡有一瞬的無措與迷茫,接著恢複古井無波:“還什麼賬?”
“讓我把你從W國運過來的人答應給我四十五萬,現在你人到了,還差三十萬。”
“……哦。”
“哦?”老楚先生麵上的表情像是薄怒:“這裡沒有逾期卻還不上的賬,你打算怎麼還?”
赫爾抿了抿有些乾裂的嘴唇,沉默了半晌,才問:“你想讓我怎麼還?”
老楚先生臉上的怒意淡了,他站起身,踱步到赫爾麵前,圍著他繞了一圈,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你都會做什麼?”
赫爾答:“……我不知道。”
老楚先生聽了,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笑罷,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出去找老衛,告訴他以後你就在他手底下乾活兒,讓他先帶你吃點東西。”
“……誰是老衛?”
“帶你進來的那個人。”
國字臉的老衛一直守在門口,他自己也有個跟這個偷渡來H市的少年差不多大的兒子,所以莫名對無人認領的貨物有些憐憫。
老楚先生喜怒無常,又不愛按照常理出牌。
這孩子要麼會被留下來乾活兒抵債,要麼就像其他所有無人認領的貨物一樣——被轉手賣掉。
老衛跟了老楚先生在這一行乾了很久了,他知道老楚先生對那些見不得人的生意也略有涉獵。
混血少年好好收拾收拾是能賣個高價的。
這孩子看起來跟自己兒子差不多大,但願老楚先生今天心情好。
正這麼想著,門開了,藍眼睛的少年從裡麵走了出來,臉上沒什麼表情。
老衛正醞釀該如何開口詢問,就聽少年先問道:“你是老衛?”
“對。”
“他說以後我就跟著你乾活兒了,”少年非常平靜,仿佛在說一件無足輕重,而不是關乎自己未來的事情,語氣很是淡漠:“他讓你帶我吃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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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親媽說:意識連接器算是讓兒子們以最直觀的方式了解彼此沒有自己的過去,至於回憶中‘其他人’的內心的想法和聲音他們其實都是看不到的,但是為了能更全麵地展開這段經曆,作者還是寫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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