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就這麼留在了那間教堂裡。
來到教堂的第一天,老衛帶他先去吃了飯,然後又帶他在長長的走廊找了一個空著的小房間,對他說:“以後你就睡這兒吧。”
房間是真的小,隻放了一張單人床和一個櫃子就擠滿了。
“櫃子裡有兩套衣服,”老衛站在門邊沒有進去:“澡堂在上麵一層,隻有晚上九點到十點有熱水。”
赫爾沉默地點頭,表示知道了。
老衛看著少年漠然的表情,舐犢之情徹底被激發了出來,又加了一句:“有什麼需要的找我就行,有人欺負你也找我就行,你先休息休息,明天早上我來叫你。”
赫爾又點了點頭。
在老衛準備關門的時候,他終於聽見少年開口了。
“老衛?”
“怎麼了?”
“有什麼需要的都能找你嗎?”
“對,”老衛本來關上一半的門又打開了:“有什麼想要的?”
“我需要一把刀。”少年認真地說道,為了讓老衛明白他的意思,抬手在胸前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麼長,刀刃和刀柄需要二次加固。”
老衛一怔,隨即了然。
他以為少年拿刀是為了防身,不由得在心裡又心疼了對方一把,心疼的同時爽快地點頭:“好,明天我拿給你。”
翌日,老衛早早就來到教堂地下,敲了敲少年的門。
“赫爾,醒了嗎?”
門幾乎是立刻就被打開了,少年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蓬勃的朝氣蓋了蓋他身上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淡漠,整個人多了幾分昨天沒有的生氣。
老衛看著他就聯想到了自己家裡的孩子,言語間不由得也用上了長輩的語氣:“今天是你第一天,這一整天就好好跟著我,先帶你去老楚先生的地盤轉轉。”
赫爾點了點頭。
“對了,你要的刀。”離開教堂前,老衛把一個布包交給赫爾:“拿著小心點,開刃了。”
赫爾接過來,把布包拆開,露出了下麵閃著寒光的白刃。
他的手指劃過了冰涼的刀身,微微垂著的視線動了動,低聲說:“……謝謝。”
*
老楚先生涉獵的產業並不是很廣,這一天下來,老衛就帶著赫爾在好幾個私人碼頭之間來回轉悠了一圈。
“老楚先生是運貨的。”老衛站在帶回赫爾的那個碼頭上,迎著寒風點了根煙,緩緩吐出一口白霧:“什麼貨都運,隻要你付得起錢,什麼都能運。”
赫爾看著卷著垃圾的浪花,問:“我是從什麼地方運過來的?”
“W國,”老衛又吐了一口白霧:“具體從哪兒上的船我也不知道,你以前是乾什麼的?”
赫爾抬眼看了看遠處水天相接的地平線:“我不記得了。”
老衛問過帶著赫爾的那條貨船的船員,船員說,交貨的人給了他們十支強效鎮定劑,讓他們每天準時給這個少年注射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藥打得太多了,等船靠岸,少年就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了。
老衛碾滅了煙頭,又側目看了一眼身邊的赫爾。
少年這一整天都很安靜,讓他乾什麼就乾什麼,既不驚慌也不害怕,仿佛天生沒有情緒一樣。
就算看見老衛開槍打死了幾個人,少年的眼神依舊淡漠。
把煙蒂隨手一扔,老衛搓了搓手:“你清楚我們平時都乾什麼了嗎?”
“卸貨,核對,解決不聽話的人。”
不知道是風太冷了,還是少年的語氣太冷了,老衛咳嗽了兩聲:“嗯……今天就到這裡,咱們回去吧。”
“……好。”
坐在磁浮車裡,老衛忍不住一直用餘光打量安靜地坐在他身邊的少年。
他太淡然了。
仿佛不論身邊發生了什麼,都與他無關。
回到教堂後,老衛帶赫爾進門的時候,又遇到了那天在碼頭上提議把赫爾賣掉的平頭。
平頭看了一眼老衛,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赫爾,笑得很得意:“你可能不知道,以後你就隻用帶孩子了。”
老衛顯然不太想搭理他,應了一句就帶著赫爾要繼續往裡走。
“誒……”平頭給身後的人打了個手勢,讓他們攔住兩人:“老楚先生把你負責為的兩個盤口都給我了,衛康,你現在見了我……應該繞著走了吧?”
老衛皺了皺眉毛,不知道平頭這是發什麼瘋,低聲對赫爾說:“你先去吃飯。”
“誒,等著。”平頭再次讓人攔下赫爾,他上前一步,帶著些許羞辱的意味拍了拍老衛的臉:“之前你跟我說什麼來著?讓我滾下去看著卸貨?”
平頭是個非常記仇的人,以前衛康看不慣他的作為,三番兩次不留情麵地嗬斥他,他早就對衛康心懷不滿了。
眼下老楚先生把兩處盤**給了自己,而老衛隻剩了一個帶小孩的活兒,平頭已經有些顧盼自得,得意忘形了:“衛康,今兒你給我磕個頭算是賠禮道歉,以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