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實驗室就缺這樣剛剛異變的樣本,一起帶走吧……”
眼前似乎閃過一絲強光。
急救員扒開地上那人的眼皮看了看,叫道:“瞳孔反應正常,傷者急需輸血,請求撤離!”
楊芮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時七,難得地有些煩躁:“請求屁!快點!就這效率……等你們撤了他也就掛了!”
然後她看向了不遠處的怪物。
不,不能說是怪物,他還長著一張人臉。
赫爾腳下積了好幾個血水填滿的小水窪,他閉著眼,麵色蒼白,微微起伏的胸腔每一次淺淺的呼吸都會帶出更多的血。幾個人高馬大的急救員成半圓形圍在那處站著,有些束手無策。
他們其實心裡又驚奇又害怕,但鑒於楊芮和管理員都在,他們倒也還算淡定。
“楊教授……”其中一個急救員有些手足無措地比劃了一下,“他這個姿勢……讓我們帶的工具不太方便切割鋼筋啊。”
楊芮看著變形染血的鋼筋,嘀咕了一句:“……真是兩個瘋子。”
那個急救員沒聽清:“楊教授,您說什麼?”
“沒什麼,”楊芮擺擺手,“打最大劑量的鎮定劑,然後直接連後麵的水泥一起切開就是。”
急救員點了點頭,和同伴一起開始動手救人……啊不,救樣本。
唉,真是要亂套了,先是林品教授叛逃,接著一位指揮官叛逃,然後又爆出什麼撤銷懸賞令的事情……
急救員吃瓜吃到一個頭三個大。
聽說貝利指揮官帶出去的人回來了九成,輕傷人數挺多的,重傷也是,但犧牲的數量非常少。
還聽說那邊繳獲了好大好大一個喇叭,還有不少W國的俘虜。
不過那邊的救援隊好像還沒能找到貝利指揮官。
這些都是這個吃瓜急救員剛剛無意間聽到了管理員和另一個救援隊的通話時捕捉到的信息,急救員覺得自己大概是吃瓜太多出現了幻覺。
不然怎麼好像看到管理員臉上浮現了深深的擔憂?
可是結果明明是大家代表理事區又一次除掉了壞人呀?
管理員在擔心什麼呢?
*
第37處安全區醫院四樓走廊正中央,重症病房。
是夜。
值班的主任帶著護士又挨間病房檢查了一圈所有病人的生命體征,並確定了那個和指揮官同病房的病人睡著了之後,才端著茶水杯走向了值班室。
嘖,一個渾身多處骨折,輕微腦震蕩,還有部分內臟破裂;另一個也有兩處骨折,失血量已經堪堪超過了人體極限,頸動脈還差點被咬破,再晚送來一會兒人就沒了……
人體真奇妙,傷成這樣竟然還能在搶救到一半時醒過來。
那個叫木程還是林品的教授研究的增強人體機能的血清還真管用。
主任不知道的是,他們前腳剛出病房,後腳病床上的人就睜開眼睛了。
時七在傍晚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就想走了,奈何主任大夫覺得他必須輸完那三袋血,而且他好像還斷了兩根肋骨,主任大夫不讓他下地。
他們是中午被救援隊找到的。
聽主任大夫說,和他一起的那個男人已經死了。
時七當時就想反駁,奈何鎮定劑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他還沒說兩個字就又睡了過去。
黑暗中,他仿佛回到了水底,極度缺氧的感覺讓時七覺得自己整個人飄忽不定。他隻能緊緊地抱著身前的人,哪怕對方咬著自己的脖子,卻依舊緊緊地抱著他。
大概會留疤吧?
嘶,還是有點疼,以後得找機會咬回來。
胳膊上插著不少細細的管子,連著旁邊各種檢測的儀器。
時七稍微想了想,果斷自己給自己拔了管。
聽著警鈴在一片寂靜中炸開,時七光著腳,悄悄鑽到了隔壁貝利的病床下麵。
值班的主任果然立刻就趕了過來,時七聽著來來往往的匆匆腳步聲,在心裡給各位大夫護士們道了歉。
對不住對不住,情非得已,他得趕緊去研究所。
不一會兒,有個奇奇怪怪的人披著件有些破爛的外衣,借著夜色的遮掩匆匆自醫院跑了出來。
*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時,楊芮正在和理事區的高層據理力爭。
“你來的正好,快過來……”顧不上為什麼時七會突然從醫院出現在辦公室,楊芮拽著他進了屋,小聲在他耳邊道,“理事區要求銷毀樣本……”
“717號特勤員,”視訊會議間裡,那個地中海率先開口,“追回的資料為什麼不使用特勤局提供的存儲裝置進行存儲?”
時七不卑不亢道:“特勤局提供的存儲裝置被林品搶走了,事出緊急,還好我隨身帶著我父親留下的另一個存儲裝置,算是勉強完成了任務。”
表情真摯,語氣誠懇,什麼毛病也挑不出來。
“楊教授說存儲裝置被加密了,”地中海眯了眯眼睛,“是你做的嗎?”
時七大方地承認:“是。”
然後會議間安靜了下來。
剛才來的路上跑得太急了,肋下紗布包裹的地方傳來陣陣疼痛,不過時七也沒表現得太著急,成敗在此一舉,他得沉住氣。
果然,尷尬的沉默持續了兩三分鐘,地中海點了根煙:“能問問你為什麼這麼做嗎?”
緊接著,他又加了一句:“叛國是重罪,想必717你也很了解叛國的下場。”
“這個您可以放心,我一直都對理事區保持絕對忠誠。”
“那這又是為什麼?”
肋下的疼痛越來越明顯,時七額角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因為我還想和我的愛人共度餘生。”
“83號特勤員已經殉職了。”
楊芮留意到他胸前的衣服顏色似乎又深了些,趁機接話:“理事長,這麼說是不準確的,83號特勤員僅僅是失去了作為人類的生命體征,剛剛進行了二次異變,並沒有殉職。”
“那和殉職有什麼區……”
“二次異變有可能被逆轉,”胸腔的疼痛已經到了不能忽視的地步,時七的語氣卻依舊不緊不慢:“我父親留下的存儲裝置裡有完整的實驗資料。”
地中海愣住了。
楊芮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