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1 / 2)

我的真名其實叫巴頓·湯森,但是因為姐姐瑪吉以前最喜歡的明星叫貝利,所以我改名字的時候就改成了巴頓·貝利。

我和優秀的姐姐不一樣,她喜歡埋頭在實驗室鼓搗奇奇怪怪的生物,而我更喜歡穿梭在美容院之間——

追求最膚淺也最易逝的皮囊之美。

當然,後麵這些形容美的形容詞都是我姐姐說的。

不過姐姐雖然覺得我追求的東西很縹緲,一點都不真實,卻也從來沒有反對我做我喜歡做的事情。

彆誤會我,我可不是什麼變態,以前我可是正兒八經美容院的學徒,人生目標就是成為最厲害的化妝師。

瑪吉是個好姐姐,父母意外去世後,她拉扯著我長大,照顧我的同時自己拚命念書,最後她靠著優異的成績拿到了ING公司的助學金——一年隻有一個名額,畢業後直接進入ING公司實習還是什麼的,反正很厲害就是了。

我嘛……在姐姐畢業後,勉強上完了高中就去一家美容院當學徒了。

“巴頓……”姐姐總愛摸著我的腦袋歎氣,她臉上的大號厚底眼鏡總讓她看起來呆呆的,“不上大學,出了社會會被人欺負的。”

那時候我暗自欣喜,沒有人能欺負我的,瑪吉不知道我背著她悄悄學了許多年的搏擊擒拿。

沒人能欺負我,也不會有人能欺負我呆呆的姐姐。

但我跟她約好了,要是四年之後我還不能開一家自己的美容院養活自己,就拿著她的錢乖乖滾回去上個大學。

隻可惜……四年的約定還沒完成,姐姐就死在了第三年。

人人都說ING發現了新物種,我卻知道那隻是實驗室裡的畸形產物。

瑪吉大概是死於一次事故,我不知道那是實驗出現了失誤,還是人為的意外……連她的屍體都沒找到,但我知道應該不是變異了。

我跟所有人都撒了謊,說我不知道姐姐死在了哪裡。

但其實我知道,我隻是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因為當我踏入那間搖搖欲墜的實驗室的時候,地上隻剩下了一條碳化的腿和半個後腦勺。

後腦勺上沾著血和打著結的金色長發,發尾有些焦黑,似乎被火烤過。

姐姐從來不避諱談起實驗室的事情,她很信任我,當然,她也知道我多半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我記住的部分有她參與的那個項目負責人雖然好說話,但實驗的主要話語權都在另一位陰晴不定的壞教授身上。

那個好說話的好教授有個兒子,眼睛黑黑的很可愛;而那個陰晴不定的壞教授也有個兒子,不過這幾年父子關係好像因為兒子的專業選擇而變得非常緊張,瑪吉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聯係兒子了。

我還知道實驗室關著一個藍眼睛的少年。

姐姐每每提起他時就歎氣,說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做究竟對不對,肯定是不人道的,但她加入項目的時候,少年就已經在實驗室了。

聽說他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被送過來了。

姐姐說藍眼睛是主要實驗對象,她還說過,陰晴不定的壞教授對藍眼睛非常不好……他純粹把他當成了一個可以得到理論結果的媒介,而每當媒介表現出任何類似‘人類’的情緒/動作,壞教授總會讓他吃些苦頭。

我問吃些苦頭究竟是乾什麼,姐姐在視頻裡歎氣,突然就紅了眼眶:“他太讓人心疼了,沒有人應該這樣被對待。”

我又問姐姐,那為什麼不直接取消這個項目,放了他。

姐姐說,官方的說法是為了讓人類的基因更加適應這個環境,總得有一定的犧牲。

“那非官方的說法呢?”

“有時候我們的國家為了勝利可以不擇手段,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決定都是最優選,都是沒有道德的。”

但姐姐也說過,有時候她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會悄悄給好教授通風報信,好教授就會來阻止壞教授,然後他們就會吵架,就不會再折磨藍眼睛了。

嗯,最後瑪吉犧牲了自己。

應該是犧牲吧?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在她給我打最後一通電話前,我已經有近乎一年的時間沒聽到她的任何音訊了。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失聯,有時候瑪吉需要進行一些奇奇怪怪的封閉實驗,但以前最長都沒超過一個月。

一開始我也以為這次不過就是一次封閉實驗,還在高高興興地為她準備生日驚喜:瑪吉一直想開一間酒吧,所以我把這些年攢的錢全都拿了出來,盤了一家小得可憐的酒吧,想著她做完實驗,差不多也裝修完了。

然後我察覺有什麼不對勁。

先是有人來我家問我有沒有見過姐姐,然後我發現我出門時都有人在跟蹤我。

我知道姐姐出事了。

過了十多個月,我才托關係輾轉艱難地打聽到了她飛去了神州,接到她那通電話的時候,我剛好正在登機。

她說回來就跟我解釋。

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聽見姐姐的聲音。

我最恨自己的地方在於即使我拚命回憶,卻依然想不起來最後一次見到瑪吉究竟是在車站,還是在她公司門口。

你看,我們早就在不經意間見了最後一麵,可當時的我什麼都沒察覺,什麼都不知道。

真是蠢得要死了。(姐姐以前也這樣罵過我)

著陸後,我靠著不流利的神州話,和跟姐姐七八分像的這張臉,還真打聽到了姐姐的去向。

這裡的人很熱情,就算我隻能磕磕絆絆的比劃,他們還是耐心又熱情。

然而找到她和那個木教授的去處之後的結果你們也都知道了。

確定瑪吉死了以後我有一段時間不知道該乾什麼,歐姆徹底失控了,我之前當學徒的美容院也早就倒閉了——末日都來了,誰還有工夫美容?

所以我麻木地接受理事區的安排,麻木地領了救濟,麻木地在這片忙得雞飛狗跳的異國他鄉活了下來。

這邊的工作分為了三種:生產的,拚命的和動腦子的。

排隊遞交工作申請的時候,想著美容院生產美,所以我勾了生產;可一回頭,剛巧看見了排在我後麵的那個小四眼。

他個頭不小,比我高了多半頭(然而我本來不算特彆高的?),反正對於東方人來說,他算是高大的了。不知道是他的眼神打動了我,還是獨特的氣質吸引了我,我湊過去看了看他的報名表。

“你喜歡動腦子啊?”我問。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搭理我。

這個人……怎麼說呢,渾身上下透著一種機械感,但又毫不違和,仿佛天生就沒有什麼七情六欲。

後來我才知道那種機械感來自於最極端的克製,這個人克製著自己的一言一行,克製著自己的每一絲情緒,為了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爬,然後給親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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