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今兒可是十五,再等一天,就一天,成不成?”梁九功苦著臉求道。
沈嬈已經被嬤嬤帶下去梳洗了,趁著這會功夫,他在作一次最後的掙紮。
依祖製,每月初一、十五,是要歇在正妻屋頭裡的,雖說如今後位空懸,可也正因如此,滿後宮的眼睛都在這兩個日子上盯著呢。
在此之前,康熙一貫是初一去惠妃宮裡,十五翻佟貴妃的牌子,以示對這兩人的恩寵。這會子,卻非要在這要命的日子裡,臨幸個沒名沒的小宮女,梁九功都不敢想象,明日佟貴妃的臉色得有多精彩。
“你這大總管都要管道朕頭上來了?這鐵口直諫的,留你在兒伺候可真是屈才了,要不朕破例,在禦史監給你找個差事做?”康熙不涼不熱地諷刺道。
“我的主子爺,您要是真在今兒個就將人收用了,不用為奴才破例,光那些個老大人們,且有的鬨騰呢。”梁九功近日被慈寧宮和後宮幾位娘娘輪番轟炸,再好的脾氣也算是磋磨到頭了,這會麵對“罪魁禍首”,忍不住抱怨起來。
隻不過,這太監的骨氣,還真跟那些動輒跪庭三天三夜的禦史們沒法比,康熙一眼瞪過去,又瞬間縮了脖子,小聲嘀咕:“再說,都這會子了,也沒處找馱妃的嬤嬤去呀……”
這就有點耍賴的嫌疑了,天下之大、奉養一人,又不是什麼稀奇物什,上哪兒還找不著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了。
康熙睇了他一眼沒說話,緊接著又勾了勾嘴角,挑眉道:“不用找什麼馱妃嬤嬤了,讓她自己走進來。”
梁九功恨不得給自己倆嘴巴,這找的都是什麼由頭呀?正給這位提了醒,又有新法子逗著人玩了。
他早就看出來了,皇上對逗著董鄂氏玩的興趣,比侍寢都大,這回真是誰說也不好使了,如今就算太皇太後來了,這位爺今晚也得把那董鄂氏弄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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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內殿,門口處,擺著座細鎏纏枝五足金熏爐,從熏爐蓋頂處鏨刻的忍冬花結紋裡,間或嫋嫋綻出幾縷清幽軟煙,那煙純白輕薄,如霧似紗,籠在一旁的美人腳邊,久久不散。
再看那美人,通體瑩白、欺霜賽雪,一頭烏發墮於頸間,猶如浮雲,遠山眉下,點著一雙濯濯瀲灩的水眸,顧盼間,春花秋月皆斂於眼底,與之相比,世間再多風景,也一齊失了顏色。千般媚意,不敵那一點朱唇輕啟,萬般風流,比不過那截素腰婀娜。
這樣的神仙人物,隻站在那兒,就足以令任何人為她心馳神往,可此刻,她卻還嫌不夠似的,扭著身上唯一一件薄紗的煙粉色盤扣,削蔥似的指尖輕顫,撥動著那塊輕軟的布料,不經意間流露出更多風情來。
沈嬈能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抖,她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扭開那顆珍珠大小的盤扣,又或者根本就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在阻止她這樣做。
沒有什麼比在眾人麵前脫光衣服更叫人難堪的了,是的,這處靜謐幽深的大殿裡,除了康熙,還有許多伺候的宮人。
即使他們低垂的頭顱一動不動,宛若一尊尊雕像,可那畢竟是貨真價實的人呀,甚至還是男人,即使已經沒有了男人最重要的特征,但沈嬈心裡還是邁不過那道坎去。
不過,這事兒還真不是康熙刻意為難她,打從明朝那會,侍寢就是這麼個規矩了,據說是因為有妃嬪貼身小衣裡藏了利器,欲在雲雨之時刺殺嘉靖,隻是女人力氣有限,縱然有出其不意的先手,也沒能害嘉靖性命,隻是從那以後,侍寢便有了極為嚴苛的規矩。
宮妃侍寢,無論品級須得梳洗乾淨後由專人檢查了,再□□的馱入寢殿,從床腳爬上龍床,其實像沈嬈這樣的,已經比正經侍寢好太多了。
但她畢竟和一般閨秀們不同,她們一出生便生活在衣食住行都由人服侍、一行一動都在下人眼皮子底下的生活。
不說彆人,就拿康熙來說,自他還是皇子的時候起,每每沐浴、更衣都有不下十個人圍觀,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他,真的很難理解,沈嬈這種在下人麵前袒露身體的羞恥感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他隻知道,那宮女這副打扮,紅著眼睛,嬌聲叫皇上的樣子,讓他的渾身的血都跟著沸騰起來了。
他順著她的意思,屏退了左右,敬事房的太監還要出言相勸,說如此恐陷龍體於危地,卻被康熙一個眼神逼得再也說不出話來,所謂承天受命、一言九鼎,不外於此。
等人都出去了,沈嬈才終於鬆了口氣,卻還是沒能放鬆下來,她剛才神經太過緊繃,太害怕要在眾人麵前脫光衣服,以至於這會兒,危機解除還餘悸不止。
康熙端坐在龍床邊,濃黑的眼眸裡凝著的都是她清麗的身影,克製住自己想前去扶她的衝動,淡淡吩咐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