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2 / 2)

那呼喊聲足以叫任何人心潮澎湃,至少跟在康熙身後的太子,此刻小臉長得通紅,雙眼卻亮得叫人心驚,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權力的熱血,一時竟分不清,究竟是數萬人對他皇阿瑪呼喊示忠的聲響大還是自己的心跳聲更劇烈些。

但是他並未想有心人所想的那樣,生出什麼取而代之的野望來,那是他的阿瑪,是從小抱著他哄他,會教他讀書待他騎馬的阿瑪呀。胤礽望著眼前騎在馬上的高大身影,對於父親的孺慕與對於君主的崇敬相交融,讓他自然而然地跪了下去,神色莊嚴地三跪九叩。

隨著他的動作,從京中跟隨而來的宗親重臣也都跪了下去,知道康熙扶起福全,再有禮部官員高聲傳了起,這場震撼人心的接見才算告一段落。

康熙親切地拍了拍福全的肩膀,又高聲讚揚了此戰全體官兵的功績,他沒有說得太久,在這些人的熱血沉寂下來前,他還要再做一件事。

“皇太子何在?”康熙朗聲問道,目光卻始終落在八旗將士們的身上,沒有移開過半分。

“兒臣在,謹聽皇父吩咐。”同樣身著鎧甲的少年站了出來,雙手恭敬地揖在身前,高聲應道。

少年身姿挺拔、麵容清雋,短短一句話的應答,清越鏗鏘、進退得宜,康熙滿意地笑了笑:“皇太子代朕勞軍,凡為我大清披甲上陣者,賞!能浴血殺敵者,再賞!有為國捐軀者,賞千金,交還家中妻兒老小!”

不等康熙話落,將士們的呼喝聲再次響起,胤礽在一片喧囂中,穩穩領命行禮,隨後跟著他的東宮屬官抬出幾十口巨大的木箱來,太子親自啟開箱蓋,裡麵一排排黃金碼放整齊,在燦如烈火的陽光下,反射出灼人的光來。

勞軍並不是要真的把金子分到每個士兵手裡,要真是那樣的話,胤礽一個人,在這兒忙活上一天一夜也分不完,它更像是一個儀式,一個君主借以提升底層士兵對自己的忠心的儀式。

而如今康熙卻將這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給了太子,這叫人如何不心驚?不說那些下層軍官,隻說站在大軍最前方的三個人——裕親王福全、大阿哥胤禔以及安北將軍費揚古,他們的臉色就已經各自都有足夠的精彩了。

其中福全最為淡定,他是深得康熙信任的王兄,鐵杆兒的保皇黨,侄子們誰上位對他影響都不大,隻寧謐太妃和皇貴妃娘家那點同族的交情,還真不足以讓他放棄中立的立場。

大阿哥胤禔臉色最難看,不知是因為年齡太小還沒有學會隱藏還是太過震撼一時忘了遮掩,大阿哥臉上的不滿幾乎能化為實質,這叫康熙已經暗地裡看過他好幾眼了,隻是他自己還猶未覺罷了。

而費揚古的心態就相對複雜得多了,他與兄長鄂漢不同,從沒想靠家中女眷蔽博得權勢,當初,他一心反對侄女入宮,大哥卻還是執拗地將女兒送到了宮裡,然而如今陰差陽錯,心心念念蔭蔽的鄂漢沒得著一絲好處,倒叫自己成了統帥整個西路軍的安倍將軍,此次得勝而歸,封官進爵想必指日可待。

然而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他怕如今的皇恩浩蕩終會換來一場空,到時候自己倒是無礙,攢夠了家底兒,隻要彆落下要命的把柄,身上的官職卸了,富貴日子還是能過的,可深宮中的皇貴妃又該如何自處啊……費揚古謹慎地接過太子手中的金匣,口中對著太子謝恩,注意力卻有八分都是放在了一旁的皇帝身上。

這種時候自是不可能有女眷列席的,沈嬈正帶著惠妃、宜妃在太後的車架上說話呢,一同來的還有恩綽。倒不是她們這幾個人有多愛往一塊湊,隻是如今人多手雜的,最好還是彆落了單,萬一被人衝撞了,丟人的可是整個大清,光是毀了多倫盟會一事,就夠皇上算賬的了。

是以,這幾人雖說是相顧無言,但還是硬往一塊湊著坐了,起初

有宜妃調節著,大夥兒還能說說話,隻是如今還添上個恩綽,她處處奉承著沈嬈,這叫沈嬈和惠妃其實都很不自在。

怎麼說明麵兒上,也是太後的人,這麼明目張膽地討好自己,不是擺明了說太後沒實權,在宮裡的地位還不如自己這個皇貴妃嗎?沈嬈當著太後的麵,覺得格外不過意,卻又不能說什麼,說重了倒像是不給太後麵子似的。

至於惠妃,她討厭一切以皇貴妃和太子為先的人。一群人話不投機半句多,隻聊了幾句就都沉默下來,太後這人也真是想得開,沒話說乾脆打了簾子看前麵吧。

沈嬈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支著下巴看向窗外,見到了久違的費揚古,鄭重其事頒金的胤礽還有乖乖站在一旁的胤禛。

但那些人都看不清楚,隻有康熙是坐在馬上的,是以他背影格外清晰地映進了沈嬈眼裡。

因為今天還不算正是盟會,他沒有穿明黃的帝王金甲,玄色滾金的鎧甲相對輕便些,也更能勾勒出寬肩窄腰、身高腿長的高大身材來,顯得很有男人味。

隻是一個背影,也能感受到他那種雍容矜貴、不怒自威的氣質。偶爾側頭時,還能看見他棱角分明的下頜和高聳挺直的鼻梁,這些硬朗的線條,非常完美地中和了一般鳳眸會帶來的陰柔感,使他絲毫不顯得女氣,反而俊朗非常。

她又想起之前康熙責問她的那些話來,當時她無從反駁,因為倘若可以她確實一點也不想留在宮裡。

食指輕點在自己麵頰上,沈嬈思緒翻飛,倘若真能事事如意,她定要帶他一起回現代去,到時候還想三宮六院?做夢!敢上網刷美女視頻,她都要罰他跪鍵盤的。

沈嬈想象著那個場景,自己把自己逗笑了出來,這一笑卻正戳在惠妃心窩子上了。

惠妃看見太子賞賜大阿哥,臉上一片青黑,手帕緊緊攥在手裡,連看都懶得看沈嬈一眼,生怕一時壓不住,再起了衝突,人家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沒得因為自己再連累了大阿哥。

這邊各懷心思、暗自愁斷了心腸,那邊康熙卻是真的開心,和沈嬈那點糾纏,和擊敗葛爾丹、吞並喀爾喀,為大清開疆拓土的喜悅比起來當真算不得什麼。

他拍了裕親王的背,親熱地說著什麼,當天晚上便在擺起了宴席,文武官員、軍中將領就連最普通的士兵也各有各的熱鬨,草原上最好的牛羊,現吃現宰,不管是烤還是煮都彆有一番風味。

康熙坐在禦帳最上首,正拿著把鎏金匕割烤羊腿吃,玉杯早已換成了大碗,在座的還是武將居多,這些人比起文德優雅,更願意效忠於拉得開樺弓、飲得了烈酒的皇帝。

康熙自然不會像在京中那樣講究那麼多規矩,還指揮著太子和大阿哥給裕親王灌酒,一群大男人酒吃多了,膽子也大了起來,喧鬨沸騰,營地上的篝火一直燃到天明也不曾熄滅。

接下來的日子,他就更忙了,蒙古各部的首領都想在盟會開始前,單獨見一見皇上,康熙挑了幾個實力雄厚或是科爾沁一樣,自古忠心追隨的見了,其餘時間倒是都用來跟自己人見麵了。

他先是召見了福全,事無巨細問了軍中各項事宜,福全主動請罪,對於烏蘭布統大捷後不敢乘勝追擊之事,一力承擔。這事兒康熙心裡其實同明鏡一般,不追擊的確是福全自己做的決定,但根子還是在他這個皇帝身上。

康熙從禦座上走了下來,親自把福全扶了起來:“二哥,不必如此,朕……心裡都明白。”

福全連稱不敢,康熙繼續道:“朕知道你為難,這回朕給你找的副將,算是給哥哥出了個大難題吧。”

福全聽這話便知道他沒生氣,還有心情玩笑,也跟著一笑,與康熙對視一眼,眼神有些苦。一個費揚古、一個大阿哥可真真兒是把他難為的夠嗆。

不是說這兩個自持身份不聽調遣,而是費揚古在這裡,其實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太子的勢力,烏蘭布統大捷,他如何不想乘勝追擊,可是派誰去呢?

若是沒有背後這些事兒,費揚古無疑是最好的人選,他勇武善戰,想來必能再連下三城,那葛爾丹就是不死也得掉層皮。然而大阿哥主動請纓,已經被他拒絕了,如何能再放費揚古出去,摘這份戰功呢。

他雖然沒有這個心,但所有人都會以為他這是要為太子一黨攬功,壓製大阿哥,可天地良心,他隻是不敢真放皇上的親兒子出去冒險罷了,若是無事還好,真要是把大阿哥折裡頭,那前麵那場勝仗的功勞都得抹了。

“其實讓孩子曆練曆練不是壞事……”康熙道。

福全表麵稱是,隻說是自己膽子小,耽誤了大阿哥,耽誤了皇上的大事,康熙笑笑沒說話,他知道,就算再有下回,裕親王還是不會放胤禔去冒險的。

但這種事,自己強壓不得,隻是裕親王終究是把自己的利益得失放在朝廷大局前麵了,也不算是錯,人性使然罷了。

康熙有些悵然地舒了口氣,叫裕親王下去了,又把費揚古叫了進來。

看見費揚古就難免想起沈嬈來,那天在禦輦上,康熙真是讓她氣狠了,沈嬈走了以後他一個人躺在軟榻上,睜著眼睛忍著頭疼,整整熬了一宿。

可那女人也當真狠心,這麼多天了,他不傳召她,她也不來主動看自己,偶爾有安神的茶和糕餅送過來,隻是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想到這兒康熙看費揚古的眼神都連帶著不善了起來,費揚古自打侄女封妃,更怕這個天威難測的萬歲爺了,他們在外頭無所謂,到底是滿洲大姓,隻靠著祖上跟著□□爺打天下的功勞,皇上也不會真的如何,心裡厭煩也隻是棄之不用罷了。

偏偏怕什麼來什麼,康熙問完軍中諸事後,冷淡的鳳眸將他上下打量好幾遍,才開口道:“皇貴妃惦念你這個叔叔,沒事兒過去請個安吧。”

能與侄女相見,他自然是大喜過望的,隻是皇上提到皇貴妃時,語氣中的冰冷,叫不免他的心裡打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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