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我的動機, 小狐狸君忽然沉默了，他稍微過了一會兒後有些悶悶地感歎一句：“真好啊。”
我不懂他在指什麼，歪了歪頭：“嗯？”
小狐狸君雙手捧著他麵前的茶, 盯著微微散發出熱氣的茶麵, 羨慕地說：“我也想被琉璃寫在友人帳上。”
我驚了：“……誒？”
他吸了吸鼻子，跟我講起他和祖父第一次見麵時發生的事。
“當時……我主動把名字寫了下來，夏目卻沒有收下我的名字。”
小狐狸君聽上去十分遺憾：“雖然夏目說, 他和我之間的關係是特彆的, 不想用友人帳束縛我，但是……我其實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失落的。”
小狐狸君懷念道：“哪怕把名字給出去, 成為必須聽服命令的手下也無所謂。隻要夏目願意叫我的名字, 不管讓我做什麼都是願意的。”
“可惜，再也沒辦法了。”小狐狸君抬手抹了抹泛紅的眼角, 嗚咽道：“夏目已經不見了。”
空氣頓時沉默住，這些日子一直努力堅強起來的我在聽完他回憶祖父的話後, 再也忍不住, 同樣濕透了眼眶。
小狐狸君頓時慌了，他趕忙拿起一張乾淨的餐巾, 站起身, 手忙腳亂地替我擦乾眼淚：“不哭不哭，是我不好, 我不該提起這些讓琉璃難過……”
他急得都忘記自己也在哭了，一直不停地安慰我。
我本來的確是難過的，隻是抬眸看見他因為我哭而嚇得急出滿頭大汗的模樣，又忍不住破涕為笑了。
祖父啊, 你真是交到了一個特彆好的友人呢。
“狐狸哥哥, 雖然現在我的友人帳還很空, 但我和祖父一樣，不希望把你的名字記錄進去。”
我忽然對他說。
小狐狸君愣住，有些不知所措的望著我。
他是個敏感的人，幾乎在瞬間聯想到了不好的方麵，有些怯怯地問：“是我……不夠好嗎？”
我搖了搖頭：“不是。”
“那、那是為什麼？”
他頓時慌了。
我卻看他可愛，還故意壞壞的逗他：“因為你不是我的友人呀。既然不是友人，怎麼能把你寫入友人帳內？”
“琉璃qaq……”
單純的大狐妖眼看著又要哭鼻子。
我可不想真惹他傷心，惡作劇完畢後，趕忙補全剩下的話：“笨蛋，我不是叫你[狐狸哥哥]嗎？既然是哥哥，那應該是親人才對，不是嗎？嗯？”
我挑眉。
小狐狸君在原地怔了半晌後才反應過來，那叫一個激動，又哭又笑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情緒，最後乾脆用力把我攬入懷中。
“嗯！我一定會保護琉璃一輩子的！”
吃完甜點後，小狐狸君沒有久留，準備搭乘火車回去山上了。
他說，自己現在是那座山的大妖怪，很多事情歸他管理，再加上最近幾個月山上的妖怪不合，所以沒法在東京陪我太久。
“但是，隻要一有空我就會來東京找琉璃的！”
將他送上火車，在火車發車前，小狐狸君通過敞開的窗戶對我喊道。
我說好，然後去火車站內的小賣部，買了一份便當，遞給他。
“路上記得要吃哦。”我囑咐他。
小狐狸君特彆喜歡人類的便當，像是寶貝一樣抱在懷裡，重重點頭。
他到底還是舍不得我，褐色的眼睛依依不舍地黏在我身上，帶著濃濃的鼻音，對我道：“那……再見了，琉璃。”
琉璃兩個字，說得很輕，又帶著一絲顫音。
望著神情留戀的他，我忽然想起來小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
那時我才七歲，因父母意外去世，被祖父接到了鄉下居住。
某一天祖父忽然告訴我，今天正好天氣不錯，想帶我去見一個人。
我牽著祖父的手，與他和斑一起搭乘火車來到另一片鄉下的山腳。在爬到半山腰的時候，我們遇見一個麵帶喜悅，匆忙從山中跑出來迎接我們的少年。
少年很是親昵地與祖父撒了嬌，隨後，他那雙清澈的眼睛朝當時還有些害怕妖怪的我看來，對我燦爛的展開笑顏。
少年走到我麵前好奇地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盯著他腦袋上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有些膽小地回答他：“……琉璃。”
“是嗎，叫琉璃啊，真是個好名字！是夏目給你取的嗎？”少年身後的尾巴搖了搖。
我看向祖父，祖父正溫柔注視著我們，他在聽見少年的問題後替我回答：“不是的。琉璃的名字是她的媽媽替她取的。”
少年恍然大悟，然後對我自我介紹道：“我叫弘葉哦，我的名字也是媽媽給我取的，很好聽吧？”
弘葉……
七歲的我在心中默念了幾次後，點頭。
少年接著說：“可惜很少有人會叫我的名字，山裡的妖怪都叫我狐狸，或者狐妖之類的。”
“那，我應該叫你什麼呢？”我問。
少年想了想回答：“都可以啊。不過我沒有兄弟姐妹，媽媽她隻生下了我一個孩子，稍微有點寂寞。如果可以的話，琉璃可以叫我哥哥嗎？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他紅著臉問出這個問題，還忐忑地朝祖父那邊瞥了一眼。
對於他的行為，斑無聊地‘嘖’了一聲，祖父卻是溫柔地笑著默許了。
我認真打量著眼前漂亮的少年，也悄悄朝祖父看了一眼，隨後點頭。
看著他頭頂可愛的狐狸耳朵，以及身後毛茸茸的大尾巴，我認真對他道：“狐狸哥哥。”
他雙眼綻放出光彩，轉過頭激動地對祖父傳達他的喜悅：“哇，夏目，我有妹妹了！”
祖父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隨後朝我投來同樣欣慰的目光。
…………
從那天起，小狐狸君就成為了我的‘哥哥’，我也在相處時，一直用[狐狸哥哥]這四個字稱呼他。
隻是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比起[狐狸哥哥]，還有更加能令他開心的稱呼。
是我以前年紀太小疏忽了。
“弘葉哥哥。”
在火車出發的前一秒，我忽然開口，隔著窗口朝他喊出了那個從未叫出過的名字。
火車內的小狐狸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淺褐色的眼雙眼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火車開始行駛了。
我眯著眼，和小狐狸君微笑道彆：“有空了要再來找我玩啊。”
說話間，他所在的車廂已經與我拉開了距離，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從窗戶探出身子，紅著眼眶用力跟我招手：“嗯！一定會再來的！”
回到公寓時，外麵的天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下午和小狐狸君一起享用的甜點早在回家的途中被消耗光了，我打開公寓的門，一邊脫鞋一邊思考自己的晚餐。
今天已經破費不少了，果然還是吃點便宜的將就一下吧。
我這麼想著，赤腳走到廚房，正準備打開冰箱拿兩片麵包片，忽然驚訝地發現桌上擺著好幾道用保鮮膜包裹住的熱菜。
這……？
五條悟瘋了？主動做飯給我吃？
可他廚藝貌似也沒這麼好吧。
青春期的少女可是很容易餓肚子的，那幾道菜的味道穿透保鮮膜飄散在空氣中，我吞咽下一口空氣，還是沒忍住，撕開保鮮膜偷偷嘗了一塊燒好的土豆。
……美味。
真的太美味了。
我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土豆qaq
我又吃了兩塊，然後才開始考慮起這菜究竟是誰做的這個問題。
是五條悟買了外賣嗎？但也沒必要特意從外賣盒中倒出來重新擺盤吧？
那就是他最近無聊報考了廚藝班？也不對，我記得他最近老忙了，整日早出晚歸的，還收了新的學生……
越想越頭疼，我乾脆不想了，直接朝他的房間走去。
結果在經過客廳時發現家裡的電視打開著，而沙發上，還坐著一個正專心看著電影的人。
我頓時停下了腳步，蹙起眉頭，而那人也同時察覺到了我的接近，回過頭與我視線交接。
“啊，歡迎回來！”那人笑著跟我打招呼。
我：“…………”
我被他的熱情搞懵了：“不是……你誰啊？？”
那人指了指自己：“誒，我嗎？我叫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
我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總覺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裡聽見過的樣子。
介於家裡突然出現了一位陌生人，而唯一可能知情的五條悟貌似又不在，我不得不先提高警惕，穩著沒動，仔細打量眼前的人。
那是一名看上去與我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他留著一頭粉色的尖刺短發，大氣的五官給人一種很好相處的感覺，隻是不知為什麼，在他的雙眼下方都有一條奇怪縫隙。
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連帽衫，因為是背靠在沙發上坐著，沒有起身隻是回過了頭，所以我隻能看見他很小一部分的上半身。
但也足夠了。我已經回憶起來了。
前陣子五條悟的確說過自己班上新來了一名學生，而那名學生，正是叫做虎杖悠仁。
“……廚房的飯菜是你做的？”我問道。
“哦那個啊，嗯。”虎杖悠仁咧出一個爽朗的笑容，他暫定了正在看的電影，抱著一個奇奇怪怪的玩偶起身來到我麵前，“你是夏目桑吧？五條老師說你快回家了，可能還沒吃飯，我看冰箱裡還有些食材就隨便做了點。口味還行嗎？”
“……挺好吃的。”
“太好了。”他露出元氣十足的笑臉，然後下一秒，他就被懷裡醜醜的玩偶一拳打在臉上。
“啊煩死了。”虎杖悠仁揉了揉自己的臉，見我正直直盯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我解釋道：“這個玩偶是老師給我的，必須一直輸入適量的咒力，否則就會醒來打人。我剛開始訓練，還不是很熟悉……”
“咒力輸出訓練？”我瞥了他手裡再次陷入沉睡的玩偶一眼，“這不是最基礎的嗎？可我聽說你已經進入高專了。”
“哈……是那樣沒錯。”虎杖悠仁有些尷尬地笑：“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咒力這個東西的……所以連最基礎的常識都不知道。”
“……哦，這樣。”怪不得。
我又問：“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要訓練的話，學校不是更好嗎？”
“是老師把我帶來的……啊抱歉，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虎杖悠仁以為我不開心了，立馬跟我鞠躬道歉。
作為一名有禮貌的女高中生，我趕忙擺手：“不是，你誤會了，我沒有不歡迎你的意思……”
不如說我還挺開心他過來做了頓飯的？
但我還是很奇怪啊！五條悟跑哪兒去了，怎麼說我現在都居住在他家，那家裡要來客人怎麼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
彆看我這樣，怎麼說也是女孩子，我不是很接受與不認識的男生獨處一室。
“五條悟呢？”我問虎杖。
虎杖悠仁回答：“老師他出門了，剛才給我做咒力示範時他好像把家裡唯一的兩罐果汁浪費了，說是得趕在你回家前買回來。”
“他把我的果汁浪費了？”我抓住了關鍵點。
“嗯。”虎杖悠仁點頭，指了指牆角的垃圾箱：“都撒光了。”
“……”
我拳頭上青筋冒起，那可是我留著獎勵自己的時候喝的果汁啊！不是普通200日元的果汁，這個牌子的果汁要整整————
400日元。
嗯，沒錯，價格貴了一倍。
雖然隻貴了一倍，但也是我很珍惜的。誰讓我是個節儉的鄉下女孩呢。
五條悟若是把果汁喝了我都沒話說，他居然用來做咒力的示範……
想想都氣。
人比人氣死人，我果然討厭有錢人。
“夏目桑？”見我久久沒說話，虎杖悠仁喚了聲我的名字。
我回過神來：“抱歉走神了。那個，我不打擾你訓練了，你忙去吧。既然知道你不是壞人，那我就可以放心的去繼續吃飯了。”
“了解。”他笑著抬手對我敬了一個禮。
我微勾起唇角，覺得他這個人還挺好相處的。
於是，等五條悟買完果汁回來時，看到的就是以下的場景。
虎杖悠仁坐在大沙發上，手裡抱著玩偶，一邊輸出咒力一邊觀看妖怪電影。
我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捧著飯碗，一邊吃著香噴噴的飯菜，一邊跟虎杖悠仁吐槽：“這個電影也太不真實了，導演肯定沒見過真正的妖怪，純粹瞎拍，青坊主哪裡是長這樣的？”
虎杖‘誒’了一聲：“不是嗎？”
我搖頭：“我認識的那隻可沒那麼好看。它胖胖的矮矮的，還獨眼。”
虎杖來了興趣：“那雪女呢？”
他指著電影裡的漂亮雪女，問我：“難道也沒有電影裡漂亮？”
我又扒了一口飯，仔細看了一眼，一邊咀嚼一邊搖頭。
虎杖莫名有些失望：“沒有啊……”
我將口中的飯咽下，再次搖頭道：“不是，雪女本人比電影裡的女演員漂亮多了。那可是能夠魅惑人心的大妖怪，比大多數狐狸精還厲害，這女演員雖然長得不錯，但還是沒演出雪女本人三分的氣質……”
虎杖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五條悟默默觀察了我們一會兒，開口道：“…………誒哆，悠仁，琉璃，你們在聊什麼呢？”
我和虎杖同時朝五條悟看去。
虎杖精神十足：“唷，老師！”
我哼了一聲：“回來了啊，暴殄天物的五條叔叔。”
五條悟抓了抓頭發，知道自己浪費我果汁的事情暴露了，尷尬地笑了兩聲。
“這不是又給你買回來了嘛，小琉璃。”他提起手裡的便利袋給我看。
我彆過臉。
五條悟將手中的果汁放下，單手叉腰看向虎杖悠仁，發現他在短短時間內已經掌握了一大部分咒力輸出技巧後挑眉：“不錯嘛，悠仁，進步很快哦。”
虎杖悠仁燦爛一笑，可惜經不住誇，下一秒就因為情緒波動導致咒力輸出過猛，害手中的玩偶蘇醒過來。
…………
吃完飯後，我把碗洗乾淨，正準備回去房間，五條悟叫住了我。
“琉璃，過來這邊~”
我踩著拖鞋過去：“有事嗎？我還要寫作業。”
“很快的。”五條悟對我笑：“正好你在，乾脆給悠仁示範一下怎樣使用咒力吧。”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偏了偏頭：“哈？”
五條悟理所當然道：“我記得你的咒力招式和悠仁很像嘛，都是將咒力附在拳頭上，利用體術進行攻擊。”
虎杖悠仁聞言一愣，看向我：“老師，夏目桑也和我一樣，不會使用術式嗎？”
五條悟揚起唇角，意味深長道：“與其說是[不會]，不如說是[不能]。對吧小琉璃？”
居然扯到了這個。
我抬頭看了眼天花板，聳肩：“都不是，是[不想]。”
虎杖沒聽懂，把懵逼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深入，抬頭看向五條悟，問他：“叔叔想我怎麼示範？”
經過這一小段時間的相處，我對虎杖悠仁這個性格開朗做飯還賊好吃的少年蠻有好感的，如果能幫上他的忙，示範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
反正咒力又不要錢。
五條悟伸出食指道：“就用[那招]好了。”
“對你？”
“不是哦。”五條悟後退一步，把旁邊的虎杖悠仁推上前：“對他。”
我遲疑了：“……這不好吧，弄不好會死人的。”
五條悟哈哈大笑：“放心啦，悠仁很結實的。”
我目光擔憂。
虎杖雖然搞不明白我們在說什麼，還是很給麵子並且自信十足地拍了拍胸口：“嗯，放心吧，我很耐打的。”
……
好吧。
我深呼吸一口氣，舉起了拳頭，附上咒力。
咒力、靈力、妖力，這三種力量對旁人而言完全不同，且不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