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112章天所能容乎(2 / 2)

無兵無將,更無一心擁護於她的人。

這樣的情況下,她若是一心複姬氏江山,利用流言蜚語傷及於蕭寧,縱然大昌亂了,手中無兵無權的她,就憑一個前朝公主的名號,能在這亂世中立足?

聰明人不說傻話,誰都明白,姬氏天下不得存,這一切同蕭氏並無乾係,亡大興者非蕭氏。若長沙夫人有那謀定天下之能,便不需要將傳國玉璽雙手奉上於蕭氏。

當日有賀遂,又得一州之地,難道長沙夫人不能偏安一隅?不以歸順?

說實話,若不是長沙夫人願意歸順,依蕭氏之名,忠於大興之名聲,他們還真不能強攻梁州,更無法奪得傳國玉璽,隻恐為天下人所指摘。

長沙夫人願意歸順,那對蕭氏而言便是意外之喜,也讓蕭氏得以名正言順立朝。

故而,蕭諶與蕭寧一般,皆讓蕭寧親自來一趟,安長沙夫人之心。

一入長沙夫人府邸,蕭寧連忙前往拜見長沙夫人,長沙夫人撐著病體起身,麵對行來的蕭寧便要拜下。

蕭寧一個箭步上前,連忙扶起長沙夫人,“夫人如此,豈不折煞我也。”

長沙夫人這些日子提心吊膽,過的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麵對蕭寧麵色溫和,一臉的信任,長沙夫人不禁淚落,衝蕭寧輕聲地道:“公主殿下,我那郎君行事,我確實不知。”

哽咽地說來,帶著幾分心酸。

誰能想到,同床共枕多年的郎君,竟然暗中做出與她素日行事背道而馳的事。

最後事發,更是將一切推到她的頭上,想讓她成為替死鬼。

明明這麼多年以來,他們夫妻縱然不是恩愛如初,也算相敬如賓,從何時起,她的郎君竟然變成了這般模樣?

長沙夫人想得多,越想心下越是難安。

心思越重,更加之對於大昌畏懼,害怕小命休矣,便越發不得安寧。

蕭寧此來,長沙夫人縱然麵對蕭寧那尚顯得稚嫩的臉,依然無法控製的說出心頭的恐懼,隻因蕭寧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夫人放心,我自是信得過夫人的。陛下亦是此意。聞夫人病重,特意命我前來,寬慰夫人,萬望夫人莫要為此事耿耿於懷,傷了身子。”蕭寧扶著長沙夫人,更是親自扶人過去坐下。

長沙夫人如何敢坐,待要起身,蕭寧將她按下道:“夫人與我不必道外。若夫人當真有亂朝堂之心,當日據梁州而守,我如何敢入梁州?

“且夫人當日勸進,又將傳國玉璽奉上,陛下亦是信得過夫人,絕無亂天下之心。夫人且放心。”

蕭寧來此的目的,正是要給長沙夫人一顆定心丸,無論如何,蕭氏總是念及情分的,知長沙夫人之不易,感念長沙夫人之前對蕭氏的支持,當報李投桃。

長沙夫人自是感動,潸然淚下,這便要朝蕭寧拜下,謝蕭寧,更謝大昌的恩情。

早看著長沙夫人的蕭寧,如何能受下這大禮,連忙將人先一步扶起,朝長沙夫人道:“夫人不必如此道外,望夫人好好照顧自己,切莫因小人之故,急出個好歹。”

關心長沙夫人,不希望長沙夫人出任何的意外,這是真真切切的,蕭寧亦說得真心實意。

“是,是!”長沙夫人的病因何而起,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也正是因為如此,蕭寧來此一趟,在一定的程度上,必令長沙夫人放下心中的憂慮,能好好的養護身體。

隻要心得安,長沙夫人的身體必將有所好轉。

“此番前來,還有陛下對夫人的賞賜。”蕭寧出來一趟,登門安人心,自然是不能空手而出的,蕭諶一向不吝嗇,尤其對助他們蕭氏良多的人,自是禮遇有加。

“多謝,多謝陛下。”長沙夫人動了動唇,甚是感激,朝蕭寧拜下,想請蕭寧向蕭諶傳達她的感謝。

蕭寧先前不受大禮,如今更是不能受的。

“陛下請夫人務必照看好身子,千萬不能叫親者痛,仇者快。”蕭寧相信,長沙夫人必懂得其中的道理。

作為一個聰明人,聰明得知道,當日趙十四郎急於將所有事扣到長沙夫人的頭上,那意味著什麼。

聰明的人,斷然不能如人所願。

蕭寧說得明白,落在長沙夫人耳中,長沙夫人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重重地頷首,“說的是,如今不知有多少人盼著我死,我死了,正好可以借機興風作浪。”

“夫人明白,更不能遂他們所願。他們越是不想讓我們好,我們越是要過得好,好得讓他們如坐針氈。”蕭寧一向喜歡反其道而行。一群小人,隻會在背地裡動手腳,難不成蕭寧能怕了他們?

長沙夫人精神一振,“我必不會如他們所願。”

有蕭寧代表蕭諶來一趟,便是給了長沙夫人一顆定心丸,叫長沙夫人一直懸著的心得以放下。

往後,長沙夫人一定好好照顧自己,斷然不會遂了小人之願。

“當如是。”蕭寧此來的目的,隨長沙夫人這一句話,算是達成。

“多謝公主。”長沙夫人道一聲謝,由衷感激。

蕭寧笑道:“夫人待蕭氏一片真心,助蕭氏良多,蕭氏自然信任夫人,亦庇護夫人,夫人但有用得著蕭氏的地方,隻管開口。”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當如是。

長沙夫人感激涕零,再道:“望公主代我向陛下道一聲謝,再請告訴陛下,我絕無反意,必不負陛下信任。”

這件事,最重要的人是蕭諶,若不是蕭諶相信長沙夫人,一切都是白搭。當然,蕭寧在其中所處的位置,同樣至關重要。這一切,長沙夫人心知肚明。

“夫人放心,我一定傳達。”蕭寧行事,代表的本就是蕭諶,若不是與蕭諶達成共識,豈敢代表蕭諶出麵表態。

長沙夫人一再道謝。好在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想必不需多久,身體必能康健。

蕭寧亦不久留,此來長沙夫人府上,看望長沙夫人不假,也不僅僅是這一樁事而已。

不過,想必她到長沙夫人府上的消息傳出,她想見的人,同樣也想見她的人,定會出現。

臨行前,蕭寧朝長沙夫人道:“早前在梁州,我與清河郡主有約,待我歸雍州時,必與之秉燭夜談,今既歸雍州,與夫人相請,邀清河郡主入宮。”

長沙夫人一頓,但蕭寧已然說明前因後果,長沙夫人無法拒絕,“自無不可。”

得長沙夫人這一句,蕭寧笑了,長沙夫人問:“我喚人請清河過來。”

“不必了,想是郡主聞我前來,已然等候多時。夫人病體纏.綿,多加休息才是,我與郡主之事,便不驚擾夫人了。”蕭寧言語間儘是體恤,長沙夫人如何也挑不出毛病,頷首以笑。

果不其然,蕭寧與長沙夫人告辭,出了院門便見到清河郡主。

清河郡主遠遠與蕭寧福福身,喚一聲公主。

聽來蕭寧都覺得有些恍惚,清河郡主曾為公主,蕭寧無論心中是何想法,待清河郡主從來都是禮遇有加。

曾經她喚著清河郡主一聲公主,今日情形倒轉,亦叫蕭寧警醒。

天下事,從來沒有所謂的一成不變的,人若不進則必退。

江山更迭,若無本事,便隻能任人擺布。

“郡主。”一瞬間,蕭寧腦海中閃過無數的想法,隻是一息罷了,與清河郡主相迎,各自皆十分客氣。

“姑母病重,未免叫姑母加重心思,故未在姑母麵前拜見公主,望公主勿怪。”清河郡主尚未成親,未出閣的少女,隻能居於長輩府上。

既是寄人籬下,清河郡主縱然是郡主,也得退讓三分。

蕭寧不計較這些小事,清河郡主的日子並不好過,作為一個提供趙十四郎實證,證明他與人構陷蕭寧的人,在長沙夫人府上,必受一定的牽連。

“無妨。”蕭寧從來不是計較這一點小事的人,知清河郡主不易,她又怎麼會處處苛責。

“公主不親自過問趙氏?”清河郡主並不與蕭寧繞彎子,提了一句,看來很是希望蕭寧能將此事放在心上。

“不宜嚴刑逼供,且放著,你不覺得,這樣一個人活著,比讓他死了更能叫人提心吊膽?”蕭諶同意臣們的不嚴刑逼供,既因一份仁慈,卻不僅僅是一份仁慈。

活著的一個趙十四郎,縱然眼下什麼話都未說,總是令人害怕,他或許可能隨時供出他的同夥。

恐懼,總是尤其的折磨人。

正是因為如此,蕭寧才會覺得,放著人,或許用不了多久,有人會用他們的方式助他們一臂之力,不用趙十四郎的供詞,也能查出幕後之人。

清河郡主露出一抹笑容,卻突然正色問:“公主,若是將來趙十四郎無用,能否殺之?”

蕭寧一愣,萬萬想不到清河郡主竟然有此提議,眼中流露出詫異。

“居於府上,有些事,我能察覺得如此之快,更多是因為有人彰顯在外。”麵對蕭寧的詫異,清河郡主不必蕭寧問,已然答來。

這其中之意,蕭寧腦補,同時也警鐘大響。

“長沙夫人子女眾多。”古人以多子多孫為福,長沙夫人原本是長沙公主,趙十四郎尚公主,不管恩愛或是不恩愛,子嗣總是有的。

若是趙十四郎不是個東西,他的兒女又如何?

長沙夫人縱然明白,清河郡主做的一切是保全了她們的性命,長沙夫人當機立斷,果斷無情,皆為自保。

但對將趙十四郎推入牢獄的人,未必不會心中存怨,存恨,總不能恨自己,承受這一切的必然變成清河郡主。

若連長沙夫人如此想,作為趙十四郎的子女們,他們還能善待清河郡主?

蕭寧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清河郡主道:“公主放心,他們再怎麼為難,我還能應付。”

並未因為他們為難而氣餒的清河郡主,能查出趙十四郎的過錯,拿住實證,證明長沙夫人的清白,縱然因此,長沙夫人一時不知如何麵對她,但生於怨,並不重要。

保全長沙夫人,因那是她的姑母,而她,也需要除了一個無.恥之小人。

蕭寧道:“荊州已得,該讓賀將軍回來一趟了。”

要解決清河郡主的問題也容易,寄人籬下不好受,嫁人了,便有了明正言順離開的理由。

“賀將軍要回來了嗎?”一直表現得沉穩的清河郡主,在聽到蕭寧說起賀遂時,露出了笑容,不難看出她的歡喜。

蕭寧看到清河郡主的笑容,亦露出笑容,便不覺得諸事有那麼難以接受。

“該論功行賞了。他在揚州誅海賊,守衛邊境,立下赫赫戰功,是時候該讓他回來,完成終身大事。”蕭寧也希望這一對有情.人能終成眷屬,而今,隨著天下一統,終於可以太平,是時候為他們操辦。

清河郡主的眼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那是對於心上人即將歸來的歡喜。

“我在宮中寂寞,你進宮陪我如何?”在賀遂未歸之前,蕭寧得想想如何解決清河郡主的困境。

長沙夫人病重,蕭寧解決她的心中大石,她定會好轉,但不管長沙夫人對趙十四郎還有沒有顧念舊情,終究,這座府邸已然容不下清河郡主,倒不如讓清河郡主隨蕭寧走一趟。

“原本在梁州時,我便與郡主約定,歸雍州後定要與你抵足而眠,我今歸來,安居於雍州,豈能食言。”蕭寧含笑道來,提醒她們相互是早有約定的,蕭寧前來實現約定,無可厚非。

清河郡主自是願意的,重重地點頭,“多謝公主。”

蕭寧這一天聽了兩回道謝,也算是受之無愧,便道:“我與夫人有言在先,邀郡主入宮,如今也不需要再與夫人道一聲。”

此言落下,不難看出清河郡主的驚愣,蕭寧是早料到她會出現,也知道她或許麵臨了窘境,故早有意相助?

不知怎麼的,清河郡主便想起在京城時,她所麵臨的種種,蕭寧樣樣都料到,也樣樣都為她設想。

自遇見蕭寧後,她同樣為人輕視,但也有了庇護她,願意為她出生入死的人。

這一切,都是蕭寧帶給她的。

“請。”清河郡主心下一暖。這些年以來,若沒有蕭寧相助,就不會有賀遂的相護,她未必能活到今天。如今,她身處於尷尬的境地,救她於危難的又是蕭寧,“吾此一生,願為公主驅使。”

這句話,很早之前清河郡主就想告訴蕭寧,好讓蕭寧知道,在她的心中,蕭寧是什麼樣的份量。

如今,終於可以如願以償的脫口而出,清河郡主心中極是歡喜之極。

蕭寧將清河郡主扶起,“我以為,我們該是並肩而走的同伴,你我一樣,都有同樣的目標,都願意一生朝此目標前進。”

清河郡主並不願意一生藏在人後,更不願意一生庸庸碌碌,她的目標一直都是蕭寧,想如蕭寧一般光芒萬丈。

“吾之幸也。”清河郡主沒有想到,在蕭寧的心中,她並不是下屬,而是同伴,並肩同行的夥伴,這是她的榮幸。

“請。”蕭寧既然請人做客,該打招呼的人都已經打了,該走就得走。

至於蕭寧同人打的賭,賭的是天會不會容她一介女流成王,已然傳遍天下,蕭諶他們自己也有所耳聞。

蕭諶得了蕭寧早打好的招呼,說起此事她有辦法解決,具體的辦法,不過是承天之意,旁人或許覺得此事難為,於蕭寧而言,並不是太難。

真正聽到蕭寧同人約定的鑒彆天意之法,蕭諶已然傻了眼。

這,他家的孩子還正常嗎?這老天要是能聽得懂人話,能辨彆所謂的善惡,這世上就沒有那麼多的惡人了。直接一道道雷劈下,哪個能不死?

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這個道理誰都知道。

蕭諶在家裡愁得很,結果聽說蕭寧帶了清河郡主回宮。

好吧,這個事雖然蕭寧沒有說,蕭寧長那麼大,跟她玩得到一塊的小娘子少之又少,難得有一個能入她眼,挺好的。

再者,觀清河郡主行事,這也是一個極有章程的聰明人,若不然也不能入蕭寧的眼。帶回來便帶回來吧,他也該見一見。

故,蕭寧在領清河郡主準備前來拜見蕭諶的時候,蕭諶正好也派人請蕭寧帶上清河郡主一道過去。

讓人意外的是,蕭評難得過來和蕭諶說事兒,正好聽說蕭寧跟人打賭,幾乎不約而同,蕭評和蕭諶一樣,都甚是憂心蕭寧如何借天服眾。

蕭寧領著清河郡主來到,這兄弟二人一上一下,都看了她們一眼,蕭寧坦然迎對,“阿爹,五伯。”

招呼打得響亮,禮數亦是周全,而一旁的清河郡主亦是福福身道:“陛下,明王。”

“不必多禮。跟阿寧回來了,你且安心住著,缺什麼跟阿寧說。皇後也成。”蕭諶想了想,蕭寧忙裡忙外的事情太多,隻怕沒辦法多準備小姑娘的東西,還是讓孔柔來吧。

清河郡主麵對和藹可親,分外爽朗的蕭諶,應下一聲是。

“你鬨出這麼大的動靜,打算如何收場?”蕭諶問起蕭寧,等著蕭寧解釋解釋,她連天都敢拿來賭,怎麼賭法?

上一刻還和藹可親的人,一個眨眼的功夫似是變了一個人,清河郡主難得親眼看見,微微一愣。